“我將才回來,督察院尚且堆著事要處理,也還要述職。待忙過這陣子,我再下帖約衛(wèi)度。”
待被送至側(cè)門處,秦令筠道。
衛(wèi)遠客氣道:“那么忙還抽空過來。”
秦令筠謙和道:“來公府一趟,是為帶到董老將軍的愛女之心,也是來看看公爺,好不容易狄羌議和休戰(zhàn),只怕后頭又起戰(zhàn)事。”
且告辭離去,秦令筠坐上馬車,待馬車拐出巷子,他沉聲吩咐:“往武南大街去。”
車夫疑惑,若走那條道,可得繞好大一圈,才能回秦府。但不多問,鞭子打了一記,就朝左側(cè)的道路驅(qū)馬。
夜闌更深,馬蹄嘚嘚,輿輪碾壓在地。
不過半個時辰, 便到了武南大街,車夫慢趕馬車,直至被大人叫停。
他看向?qū)γ娴慕值溃幸患业赇仭?
地方有些熟悉,回憶一番,可不是從前那叫藏香居的香料鋪嗎?如今卻換上了馮記生藥鋪子的牌匾。
一炷香后,才聽到大人的命令。
“走吧,回府。”
車夫繼續(xù)趕馬,在明月稀星下,往秦府的方向去。
三日后,督察院左僉都御史秦令筠領(lǐng)巡撫一職,前往黃源府治理。對那七名去年要上京趕考,卻被匪賊截殺的舉人算是有個交代,當(dāng)?shù)氐墓賵鲆矒Q過一輪血。
雖不知能管多久,但都是有功,提高一階,擢升為左副都御史,正三品。另有其他金銀絲帛的賞賜。
才下早朝,連著一堆人拱手恭賀,皆笑說要宴請賓客,可別忘了自己。
秦令筠也拱手,回道一定。
與那些官員分別后,轉(zhuǎn)往督察院做事,行經(jīng)午門。
皂靴頓步,停了下來。
他側(cè)首,看向不遠處的廣場,大紅柱子撐立,五座屋脊翹立的樓閣,靜靜地矗在那里。
上千年間,曾在此處被梟首的官員不計其數(shù),而今中間潔白如雪的磚石上,只有刺目的金光。
再經(jīng)六部衙署,秦令筠朝其中一個廡屋看去,唇畔無聲冷笑,收回目光,又往督察院走去。
五日后,梨園戲樓。
衛(wèi)度受好友邀請,來此處觀戲。
臺上水袖曼舞,咿咿呀呀地唱著。
臺下,衛(wèi)度先與秦令筠說過盧冰壺被選入內(nèi)閣的事,再聽半闕戲詞,吃過兩個枇杷,被問到與孔采芙和離的緣由,他不由嘆氣。
若說當(dāng)時將花黛帶回京城的事,是否另有人得知?除去一個郭華音,其實還有一人。
那時他有些惶恐,怕被家中,或是孔家那邊得知后,會如何后果。但最終決定安置花黛,也將此事與秦令筠說過。
衛(wèi)度信得過他,交游近二十年,若是連這事都不能告訴,便不算真的朋友。
再者,他清楚秦令筠絕不會多嘴。
自年初那樁和離了結(jié)后,衛(wèi)度滿腹的怨和悔,不能與人說,悶了近半年,這些日更是在戶部連軸轉(zhuǎn),忙地頭昏腦漲。
一被歸京的好友關(guān)心,就都告訴了。包括花黛被自家爹暗里處死,淮安公案被抹平干凈。
說出來后,果真好了許多。
秦令筠安慰他道:“不管過去如何,現(xiàn)事都過去,便不要去想了。”
衛(wèi)度再與他說這個月來,自己那前妻與沈鶴之事。
秦令筠聽著其間暗含的悔意,有些笑了。
“她既再找,你也該尋一個妻子,你兩個孩子總得有個母親照料才是。”
又勾起衛(wèi)度的一聲嘆。
“你勿提了,我爹娘這兩月已在給我相看,只我事忙,沒親自過目。再我爹的意思,是要衛(wèi)陵定親成婚了,我那繼室才能進門。”
談到此處,便將話引到衛(wèi)陵身上。
秦令筠慢撥著扳指,問道:“他現(xiàn)在軍器局做事?”
衛(wèi)度先將那與陸家的壽宴說親之事講過,方道:“也不知他與我爹說了什么,翌日就不去神樞營,改往軍器局上職了。”
秦令筠淡笑一聲。
“能被陸桓看中做女婿,鴻漸該是在神樞營很用心,比從前穩(wěn)重許多。”
衛(wèi)度冷聲:“他若是穩(wěn)重,就不會那次結(jié)親不成,跑出去躲著了。在軍器局不過混日子,我爹好歹看管罷了。”
秦令筠只是笑笑,仍看著戲。
戲臺上的花旦步伐輕盈,裙衫翩翩,正捻著蘭花指,朝下呈著一雙含哀的淚眼,婉轉(zhuǎn)地唱著。
衛(wèi)度倒是奇,這出戲平平,名叫《綠窗怨》。
講的不過是一個女子偶遇情郎,女子父母卻不同意,將之關(guān)在高閣,最終女子為情上吊自殺的故事。
秦令筠卻看了十余年,不厭其煩。每回來梨園,都要點這出戲。
蔥綠的水袖一晃而過,揚來入夜后的涼意。
當(dāng)晚,秦令筠在書房處理完公務(wù),又將那兩份邸報翻出來,細(xì)細(xì)地看。
倏地門外響起一串輕巧腳步聲,跟著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