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龍觀,是秦令筠父親修道之地,每年都需大量香料。
秦令筠聽完妻子的話,已明白她的意思,端起桌上的溫茶呷了口。
“你見過她了?”
不提名,姚佩君也知丈夫在說誰。
她垂望裙上的刻花菊紋,輕道:“鎮國公正月回京后,辦過一場宴,我去公府時,就見到她了。”
但其實更早,那次去法興寺為兒子上香,下山的路途,與上山的人恰好撞上。
不過只一個剪影。
姚佩君躊躇下,還是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對那個表姑娘……”
秦令筠打斷了她的話。
“有關她的事,沒我的話,你不要插手。”
兩廂沉默,過了須臾。
秦令筠擱下盡底的白瓷茶盞,道:“今晚我不在這處睡,你早些睡,我到書房去。”
姚佩君跟著站起,卻見丈夫已邁步走出門檻。
透過窗子,清冷月色下,濃郁的梔子花香彌漫,他高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月洞門后。
管事報說左僉都御史秦令筠來拜謁時,衛曠正在書房,面重凝眉,翻看衛陵給他的軍器圖紙。
他沒想到衛陵竟在這等事上有天賦遠見。
一旦這圖紙上的火器被造出,其威力他已可以預想,若加以運用,必對戰場局勢大有助益。
再想到鄭丑,自那夜見識其醫術后,還有那般狂妄之言,道他活不過七年,兩年內必然失明再不能視物。
不過三日,便召其為自己行醫。
到如今,一月過去,身體顯然許多。黃孟每日診斷,都贊揚稱奇,要向鄭丑求學,卻被冷言直拒。
衛曠知道衛陵從前在外混玩,認識奇人實屬正常,但這般能人又是如何結識。
他這個小兒子啊。
心下感慨,衛曠到底嘆笑一聲。
將圖紙反壓在桌案,他才從太師椅起身,朝外去見客。
丫鬟看茶后,先是一番寒暄,問過黃源府當今的形勢,秦令筠作答。
衛曠又問道:“你父親在潭龍觀修道的如何?身體可還好?”
秦令筠回道:“昨日我上山去看過,還如從前,才新煉出一爐子仙丹,想必今日就呈進宮里了。”
當今皇帝年至大衍,身體病弱多疾,雖御醫常看,但信奉道教,崇迷修仙。
秦令筠的父親身為道士,白發鶴顏,享有世譽,自五年前起,便一直在為皇帝煉丹,時不時還要入宮講經論道。
衛曠默觀秦令筠八風不動的坐姿,秦宗云那個老匹夫風流大半輩子,做官的本事不大,隱退做了道士修仙,倒比誰都得皇帝寵信。
他這個兒子比他像話,光靠自個坐上現在的官位。
卻被問到:“公爺近來身體可好些了?”
衛曠想到鄭丑的話,只擺擺手道:“就一些小毛病,康健著。”
秦令筠便道:“那就好。我此次回京,從西北帶回兩棵三百多年的山參,那處山林盛產,拿與公爺養身之用,熬煮雞湯再好不過的。”
衛曠沒推脫,收下了。
跟著秦令筠起身,道有董老將軍托付送來的書信,還有一些東西,要交給女兒,麻煩世子替夫人過來接拿。
衛曠不再多話,直接讓丫鬟領人到大兒子那邊去。
這個時候,人是在的。
穿行園子,弦月高掛晦暗的天幕,正值盛夏時節,滿目暗綠,花香繚繞,影綽地從那處葉隙漏來光亮。
丫鬟在前面提燈領路,秦令筠朝一個方向望去,唇邊吐溢出一聲似諷似笑的輕音。
等到衛遠的院子,夫妻兩人出來接待。
董純禮看到小廝送來的那一大箱子,都是父親托送來東西。除去一封信,還有些西北當地的土產,她少時愛吃的。
她的母親早逝,父親獨自將她帶大,等她長至十六,又依父親與友人鎮國公的指腹為婚,嫁到了京城,此后便沒回過西北。倒是父親來京看過她幾次,此后時不時托人送東西給她。
當下,董純禮捻帕掩淚,給秦令筠道謝后,問及父親身體。
秦令筠道:“世子夫人不必擔憂,董老將軍的身體依舊強健,以一擋百是易事,若非老將軍,我亦不能安然回京。”
董純禮再行禮謝過,退回室內,留丈夫在外。
院子里,衛遠再問岳丈的身體。
即便黃源府百年難以平定匪患,但也有官兵鎮壓,雖效果不甚如意。
這朝以來,一直是董純禮的父親領兵坐鎮。
秦令筠這才說了實話:“腿腳不大好,老將軍讓我回京來,再勸陛下讓他卸下職務,好得以修養身體。”
兩人淺聊幾句,衛遠親自送人出去。
路上慢走,想到他與二弟關系好,道:“原年初要整修江南的幾條河道,沒等派人過去,就連下月余的雨水,將幾個縣城給沖垮了,近來戶部有的忙,他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你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