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許執正挽著袖子,蹲身用鉗子從爐里扒拉出燜烤好的紅薯,聞言問道:“是不是想知道為什么?”
他開始將那各方難解的糾葛掰碎,用最易懂的話告訴她。
與此同時,他擦去紅薯外皮的草灰,細致地剝著皮,在話講完,看到她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時,微微一笑,將焦黃流糖的紅薯遞去給她,溫聲道:“吃吧,小心燙?!?
他略去其中殘忍齷齪,只將復雜的事實明了說與她聽。
衛陵聽懂了,許執這些話后的不忍。
額角一陣刺痛,頭疾犯了。
“三表哥,是我越矩了,我下次不會了。”
曦珠見他神情,隱約覺得問這個事不對。
下一刻,便聽到他的問,很平和。
“為什么不問我,而去問他?”
“是真地怕我如別人口中所說那樣,以權謀私,不再和以前一樣了,是嗎?”
如今許執才是她最可親的人,她才會拿這種事去問他。
“不是的,我沒有那樣想?!?
曦珠的聲音低下去。
只是什么呢?
他追問道:“若是我真的有,你怎么想。”
“你應當明白,這公府上上下下,從里到外,處處要銀子,不管是這里的一花一木,一磚一瓦,都要錢,這些還只是小數,人情往來,要攏住那些人的心,甚至讓人冒著沒命的危險做事,那些才是大數目?!?
這個問題好難,她混沌地沉默下來,醉意開始泛濫了。
“好了,不說這個了。”
覺得為難到她,他笑一聲,目光盯著她醉后愈加嫵媚嬌柔的臉,轉口問道:“許執待你好嗎?”
她似乎終于能答上他的問了,笑著將頭點了點,“嗯,微明對我很好?!?
她真地喝多了。
才會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說著另一個男人的好,語氣里是難掩的喜歡。
“他會帶我去街上玩,吃好多好吃的。他和我一樣,都喜歡吃魚,我們最常去的就是城東的柯家巷,那里有一家食肆的魚丸最好吃了?!?
“他在刑部的差事應當不算清閑,怎么有空陪你玩,怕不是瀆職偷懶?”他問。
她立即反駁,氣鼓鼓地瞪他道:“微明做事很認真,不會偷懶的。他都是休沐時才會與我出去,其他時候忙地都找不到人?!?
“好,他很好。那除了玩,你們還做什么了?”
她想了想,笑彎眼眸,“也不光玩啦,他還問我喜歡哪處的屋子,喜歡什么樣式的,帶我去牙行找人看,說是現在他還買不起大的,只能先買小的,等以后有銀子再換?!?
說到這,她有些撇嘴道:“我與他說過,我這里有錢,可以先買下來,但他說不要我的。”
“為何要買房?”
又是一個已知答案的問。
“我嫁給他以后,就要離開公府,總要有個住的地方呀?!彼唤獾?。
“我忘了,還以為你會一直住在這里。”
良久,他望著她眉眼的笑意,面頰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問道:“你們婚期是什么時候?”
“明年十月二十八?!?
她又搖了搖頭,道:“不對,是今年了,除夕過了,已經是新的一年了,是今年的十月二十八。”
她自顧自地,頗為煩惱說:“我的嫁衣還沒繡好,蓉娘教了許久,可我連一半都沒繡好,也不知能不能趕上?!?
他問:“為何不直接讓繡娘來?”
“我想第一次嫁人,總要自己做的?!?
“對了,我還與他一起養了一只貓兒。”
……
忽然之間,曦珠察覺到他很久沒有說話了,只在那盞燈后靜靜地聆聽。她看向他,就見到一張蒼白如紙的臉,低垂著眼睫,額角青筋繃起。
不知從何時起。
她著急問道:“三表哥,你怎么了?”
衛陵沒有再看她,將眼睛閉上,緩聲道:“你走吧?!?
她沒有走,也沒有去細辨他此時語調里,幾乎要崩潰的壓抑,更沒有保有清醒時對他的懼怕,哪怕是一分。
當他仰身躺倒時,她失去了所有該有的警醒,踉蹌般朝他挪去。
然后看到一雙漆黑卻空洞的眸,似抽剝去所有的魂魄。
“你是身體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喝多了酒,難受了?我讓大夫來看你,好不好?”
她應該立即起身離開,真如她所說,去找個大夫來。
而不是在看到他額上落下的汗時,伸手去擦。
也許是那時他的神情太脆弱了,讓她沒忍住憐惜。也許是醉地太厲害,恍惚到錯看那其實不是脆弱。
是最后扭曲的掙扎罷了。
將要觸碰到他的剎那,曦珠被他一下抓住手腕,力道很大,她痛地叫了一聲,接著就被掐住腰,將她一個顛倒間,按倒在他的身下。
衛陵撳壓住她的雙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