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卻親手將那把刀,又一次將她的心劃割,割破了那道最初的陳年舊疤,讓她想了起來。
綿薄的疼痛一絲一縷地,漸將他的那些肺腑之言裂斷。
碎成一片片荒誕而奇詭的碎片。
“你怎么了?”
衛(wèi)陵朝表妹走近小步。
他不明白怎么在說出心意后,表妹會變成這樣。是他說錯話了嗎?可那些話他想過許多次,應(yīng)當是沒有問題的。
那她為什么要哭了?
在衛(wèi)陵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表妹盈滿淚的眼時,卻見她微微側(cè)過臉,往后退了步,避開了。
如同之前,她躲避他時。
她抬頭,重新看向了他。
衛(wèi)陵一霎愣住。
云霞鋪落她雪白的面腮,似是浮動了一層流金的薄紗。
微紅的眼眶盈著變淺的淚,臨晚的秋風(fēng)帶著霜氣,將那雙淺琥珀的眼瞳映地幾分寒涼。
她就那樣直直地看他,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
衛(wèi)陵尚且怔怔,想不明白為什么,面前就遞來他片刻前送出去的禮。
少頃,他反應(yīng)過來,臉色有些難看。
“什么意思?”他問道,嗓音也沉悶。
明明她都收下了,就因為他說了那些話,就要這樣冷待他,還要把禮還回來。
她的意思是不愿意嗎?
衛(wèi)陵覺得氣敗起來,和被拒后隱隱的惱意。還有絲絲茫然。
他頭次對一個女子有了心意,想要對她好,為此將兩人的后來都思索。
他想了許多,茶飯不思,晝夜難眠。
不想會得到這樣的回應(yīng),更襯得他的那些愁思可笑。
僵持之中。
她沒有說一個字,他也沒再得到她的一句話。
漸興的風(fēng)里,衛(wèi)陵心里僅殘的雀躍期望熄滅了,生而有之的驕意很快壓住冒頭的難過,不允許在她顯然拒絕的目光下,繼續(xù)自辱追問。
須臾,他輕抬下頜,兀地呵笑一聲。
“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還回來的道理,你不要就丟了?!?
這晚,是一個寧靜的夜。
青墜將紗帳放下,把燈挑熄了,輕步走出去,合上房門。
屋里只剩下曦珠一人。
她平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細細的風(fēng)聲,還有匿于深葉里秋蟬的低鳴。
沒有雨。
前世的這個時候,應(yīng)當是落雨的,她依稀記起。
變數(shù)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一次次地回溯,從驚惶的第一日初醒,到后來的每一日,追尋近半年間,所有可能的異變。
但直到滲入帳紗的月光偏移出去,帳頂?shù)募榧y徹底遁進黑暗,她也沒能得出一個結(jié)果。
曦珠恍然發(fā)現(xiàn),好似自重來,她有太多的事要去想,去做,以至于沒有過余的時間去想衛(wèi)陵。
只要他還活得好好的,至于其他,也就隨他去了。
少之又少的見面,顛來覆去就是那么幾次。
興許是這份疏漏,讓她遺忘了一些細枝末節(jié)。
陡然地,就迎來了今日。
他的那些話猶在耳畔。
曦珠微微躬身,將自己蜷縮起來,側(cè)望著帳外。月影西移,堪見外面的家具,長久沉默地擺放在那里。
她不知怎么就想起臨死前,做的那個夢了。
他也是這樣與她說話的,低柔而繾綣。
從兩人相見的第一面起,他對她,雖一貫笑語善行,卻總有幾分疏遠。再到后來衛(wèi)家巨變,他的言辭愈加客氣,她也極少再看到他的笑了。
他又怎么會一遍又一遍地喚她的名,仿若她是他很重要的人似的。
真是夢吧。
夢?
曦珠一剎坐起身,在一方圍攏的帳內(nèi),驚懼起來。
他不會喜歡她的,也不會說那些話。
難道如今也是一場夢,所有的一切都是夢?
她奔下床,不知所措地環(huán)顧著四周,舉目不定,最終目光停落在那個放在榻桌上的紅匣。
泣血般的紅,在月華下,如水般靜靜地流淌。
是他送給姜嫣的生辰禮。
怎么會在這里呢?
曦珠迷茫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衛(wèi)陵送給她的及笄禮。
觸及微涼,只要輕輕一揭,就能得知前世他到底送給了姜嫣什么。
不是夢。
若是夢,他怎么會忍心,這樣殘酷地對待她呢。
曦珠收回發(fā)顫的手,慘白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笑容。
她一定可以改變前世的結(jié)局,不讓自己再淪落進去。
但為什么這世的他卻變了。
曦珠眼前出現(xiàn)了衛(wèi)陵離去的背影。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可又要她說什么呢。
她慢慢坐下來,將整個疲憊不堪的身子塌陷進零星的晨曦里,闔上了眼。
秋陽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