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衛家被禁,誰都不得外出,是洛平將他葬到了衛氏族陵。
上輩子重返京城后,曦珠去看過他。
漸興的秋風里,她看了許久,一句話沒有說,一滴淚也沒有流。
陣陣梵唄低聲從偏堂傳來。
曦珠抬起頭,站起身走上前去,將香插入上方的香爐。
既重新來過,她不會再把將來寄托在神佛上。
曦珠走出了佛殿。
外頭人群攘攘,繚繞的香霧幾乎淹沒這座寺廟。
她一個人走下石階,沿著青磚鋪成的窄道走到一棵菩提樹下,那濃密樹蔭下有雕花石欄圍成的放生池。
現下里面盛開白蓮,似乎因生于寺廟,都要比尋常地的更加潔凈。
微風驟起,蓮花輕動搖撞,一片花瓣就輕飄飄地旋下了,從碧葉的邊緣滑落,墜浮水面之上。
池里放生了魚,都是些名貴品種,顏色各異,游將過來,搖曳的尾將水晃出一圈圈漣漪。
曦珠看得久了些,又忍不住朝前,要再走一步,探頭去望。
并沒有留意到有人已經來到了她身后。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迅疾伸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
甚至不及眨眼間,曦珠就撞入了他的懷里。
力道過大,他衣裳前襟的繡紋磨過她的面頰,鼻尖也有些酸疼。與此同時,一股熾熱烈香涌入。
是麝香檀的香氣。
曦珠愣住。
她抬起頭,卻只能看到他緊繃硬直的下顎。
“你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險,要是掉下去怎么辦!”
曦珠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落于耳畔的厲聲。
他好似生氣了。
第019章 透心涼
衛陵這日一早原本要外出尋好友,上回在公府的小道因怒氣撂下那么多人,自己倒先離開,說到底是他沒招待周到。
但等他收拾妥當,又遲遲沒有動身出府,只不斷朝窗外看,并沒有母親身邊的人過來問他是否要去法興寺。
一個時辰過去,院外的天光更盛,熱氣逼近室內。
衛陵心中的焦躁翻滾,終還是棄了去找好友,也沒讓阿墨跟著拖后腿,去馬廄牽了馬,就去追趕已走多時的眾人。
他不知到底想做些什么。
很亂,毫無厘頭。
但有一件事衛陵很清楚,那就是現今自己的異狀,都和表妹有關。
他想見她,弄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策馬去法興寺的路上,衛陵一直在想這件事,可接著又是雜亂難理的思緒,要怎么說,就因為幾個夢?
也是此時,他終于看到了府上的馬車。
從中間那輛的車窗,顯然地露出一張面龐。
自上回溫滔的事后,衛陵沒再見到她。即便他真的不?;馗?,可分明兩人住在一個府邸,還是見不了幾面。
而表妹。
她像是刻意避著他。
衛陵想及此處,攬住韁繩的手不由收緊了,朝那輛馬車奔去時,探見她隨風緩吹的幾縷發,但就在快到旁側時,那方煙紅云紋帷裳垂落,遮去了她。
也將他隔絕在外。
大抵是湊巧。衛陵心想。
等到了法興寺,他與母親說話時,分出心神注意著表妹那邊。因此當她看過來時,他一下子就發覺了,回望過去,僅一眼,她很快地低下了頭。
這回衛陵是真的確信表妹在躲避他。
這樣的想法無疑讓他心生疑惑,更多的是燥意。
置身滿是香火氣 息的寺廟中,衛陵眼前恍若出現夢中的場景。
她能為了救他不顧自己的性命,現今卻連一眼都不愿再看了嗎?
荒謬的念頭。
他竟然將幻夢與真實混作一談。
但衛陵由著這個念頭,想到這段時日的心神不寧,難道自己對表妹……
他愣住。
衛陵忍不住又朝表妹看去,她還是一眼都沒看他。
晌午的陽照地他愈加煩,不想跟去佛殿。
衛陵一個人在寺廟中隨處游逛。他從前跟母親來過,知曉有幾處地方可去。今日因節來上香祭祀和祈簽的香客許多,到處是紛鬧的人群。
他是喜歡熱鬧的,但這回聽到那些聲音,卻感到浮悶非常。
找個清靜地,沒有人打擾,還是沒能靜下心。他索性放空腦子,順著腳步,最后發現自己回到了佛殿前。
還未明白怎么就回來了,一抹素白身影就躍入眼簾。
她正朝池子里看,微彎著腰身,鬢邊的碎發也輕落在頰側。
剎那,衛陵眼前又出現夢中那幕。
“嗵”的一聲。
她跌入湖水之中。
在他尚且恍惚時,已疾步奔過去,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將她從危險的境地拉回來。
也將她拉入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