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許多次這樣的目光,也忍受過許多次。
他一遍遍說著那些似乎印證上輩子的話,讓她再次浮想衛家被打壓的那些年。
但她不信重新來過,不能改變前世結局。
曦珠抬起眼,直直地看向那張被酒色浸淫的臉,握緊了拳。
卻也 在這瞬時,一道破風聲忽至耳邊。
眼前晃過刺目銀光,伴隨“啊!”的痛苦慘叫。
肥圓的身體翻滾在地,錦衣繡服中似包裹著一灘腐朽爛肉,在狠戾的鞭聲中,極快地滲出鮮血,鞭子揚起時,也飛濺點腥臭氣味。
曦珠微微睜大眼,看向后面的執鞭者。
本蘊藉風流的眉眼,此刻卻陰沉可怖。
他一腳踩在那喘氣呼痛的胸口,狠力碾壓之間,從緊繃的薄唇溢出絲絲笑。
“溫滔,我還沒死呢,有種就當我的面,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第014章 一場夢
溫甫正還在大理寺輪值,就被慌亂趕來的下人告知:“老爺,大事不好了,公子快被打死了!”
他急問怎么一回事,待清楚后立即告退趕回去。
等到溫滔屋里,見他唯一的兒子被鞭打成的慘狀,不忍直視。
血水混合著黏稠的白色脂液,從那些縱橫的鞭傷裂口淌出,身上已尋不到一塊好肉。
一聲聲哀嚎在顫痛的肉身中撕扯開。
溫甫正聞到那股腥氣,覺得惡心起來,他退到屋外,卻極其擔憂地問起大夫兒子的傷勢。
大夫戰戰兢兢道:“若這鞭打的人再重一分,怕是公子就沒命活了。”
一聽這話,溫甫正滿腔憤怒乍出。
溫家到這代,只有一個庶子。即便如何胡作非為,也輪不到被人打成這樣。再想及不久前衛度出京的那趟差事,將他安插在淮安府城的棋子拔除,少了每年幾千數白銀的私房進項,更是暴跳如雷。
衛家未免太過狂妄!
溫甫正匆匆進宮,見著皇帝,就嚎哭不止自己兒子的傷勢,道衛家教子無方,言辭激烈。
皇帝只得召衛度過來說話。
鎮國公府今只有衛度還在京城,國公及長子都在北疆鎮守。
衛度從戶部衙門到御書房的路上,聽太監說了緣由,頓時額角發脹。
等到了書房,兩廂爭吵,皇帝的頭都疼起來。
半個時辰后,衛度才從里面出來,步出宮闈,坐上回公府的馬車,他才深深地緩了口氣,面色卻愈加冷然。
這些年皇帝寵愛溫貴妃,連帶著也想將貴妃所出的六皇子立為太子。
衛家早和溫家不對付。
青墜回來后,將外面聽到的消息告訴表姑娘。
“三爺被罰跪祠堂了。”
曦珠在窗邊坐了好一會兒,才整理衣裳要出門。
蓉娘跟過來問:“姑娘要去哪?”
她是焦心啊,沒料到當初姑娘說是要去接手藏香居,會發生這樣的事。
若非三爺及時到了,不定發生什么。
曦珠抬眸,先是看了眼祠堂的方向,再看向正院,道:“去找姨母。”
蓉娘阻攔不得,只好跟著一道去。
一路行過潔白卵石鋪就的小徑,再要穿過被綠藤覆滿的月洞門,卻遇到一人。
曦珠定神,朝他行禮。
“二表哥。”
衛度負手而立,瞇眼看向她,被皇帝暗責的言語猶蕩耳中,他道:“知道衛陵為何被罰?”
他話語清淡,卻含著嚴厲譴責。
曦珠聽出,她垂眼直接道:“此事因我而起,三表哥被罰是受我牽連。”
“既有自知之明,你該清楚思量自己的身份,既是來投奔公府,就要守公府的規矩。若不是有要緊事,何必出府?還要惹出禍事來。”
衛度說完,便一甩袍袖走遠了。
徒留曦珠在原地。
她知曉衛度的意思,不過是覺得這次溫滔能尋來藏香居,是她先要外出,才讓人鉆了空子。
但她并不認為出府是件錯事。
世道本就對女子束縛甚重,套在女子身上的枷鎖一層層地堆累,直到她們被困后宅,難以出門,還要遵守男子定下的那些規矩,最后只能圍繞一人打轉,直至困死。
再者,那是父親留下的鋪子,她不能放任不管。
更何況衛度他自己尚是虛偽,又何必義正言辭地來管束她的舉止。
曦珠沒把這樣的話放心上。
蓉娘聽到衛二爺的話,卻抖地厲害。但在園子路上,她不便說些什么。
等到正院。
楊毓聽到侄女來意,將她拉在身邊坐下,溫聲道:“不必擔心衛陵,不過是讓他去跪個幾天,他也是習慣了。”
楊毓又道:“你不用多想,此事雖是罰他,但姨母私心不是懲他這次幫你,而是他手下沒個輕重,溫家的公子只吊著口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