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也是兒時的記憶了,歲月似乎具有抹平恩怨的力量。
裴景弛望著小石頭,幽幽的想,誰會想到那么驕傲的金珠子,燦爛如大漠明珠一樣的少女,最后竟會被送去和親,生下一個與裴景弛一樣,混雜著中原血統的孩子呢。
小石頭輕聲問:“舅舅,能給我講講我娘嗎?我沒見過他。”
裴景弛抽回回憶,笑了笑:“你想聽什么?”
“我娘愛吃什么呀?”
“羔羊肉。”
“我娘會騎馬嗎?”
“會,他騎術很好呢。”裴景弛忽而想起什么,告訴沈星河:“你相公讓我給你帶句話,說是在鋪子里等你。”
沈星河轉身下山了,他迫不及待的要去見他的小瘋子去。
街面上人不少,大家正在清掃鋪子,打掃著大漠人昨夜留下的狼藉。
馬車停在了木匠鋪前。
沈星河沒下馬車,坐在馬車里整理儀容儀表,抬手理了理頭發。
昨夜在方文道那倒是洗了個澡,可衣裳沒來及換。
沈星河垂眼,看著衣角的污垢,不知道怎的,想起了昨夜那個驕傲的天之驕子,年少有為的少將軍。
方文道昨夜和他聊了幾句,說是此番大捷,上面必定會發來調令,大概他們下一個地方會去重要關塞擊退大漠人。
期間,方文道還貼心跟他建議:“您那鋪子,要不就關了吧?又掙不了幾個錢,您何必操勞呢?”
由于方文道態度太誠懇,語氣太謙卑,儼然一副好大兒勸老爹不要操勞的語氣,他連張口回懟方文道的機會都沒有。
謝清遙在一步步的朝著頂峰上走呢。
他呢,開著一個掙不了幾個錢的木匠鋪子,和一間小小的醫館。
沈星河的拇指搓了搓衣角上的污垢,他并不太清楚,未來,他還會被他需要著嗎。
等他真正的投身軍營離開了這,那他呢?
是不是下一步就該在寒窯附近挖野菜去了?
沈星河從馬車上下去,正午的暖陽照得他有些刺眼。
老莫見他來了,連忙出來相迎:“沈老弟,您快看看吧,這好幾家的百姓給您送來了不少東西,說是感謝您收留地道。之恩呢。”
沈星河跟著老莫進了鋪子,見鋪子里堆放著不少的米面糧食綢緞好幾籃子雞蛋。
沈星河看看后院關著的木門板,謝清遙大概就在院子里。
可他沒出來。
老莫還在跟他嘮叨這都是誰家送來的。
沈星河站著發了一會兒楞,又來了幾個附近的商戶,手里拿著鋪子里的東西,塞給沈星河,非讓他收下。
沈星河跟他們寒暄了兩句,回頭,木門板還是關著的。
良久之后,直至商戶們走了,沈星河這才推開門板去后院。
望向院子,他愣住了。
謝清遙正在院中編輪椅。
編輪椅?
小將軍在他木匠鋪子里編輪椅?
謝清遙一身素衣,斯文安靜的坐在小木凳上,手里的動作頓住,抬眼望著他。
四目相接,幾乎是一種本能的,沈星河想起了那一天,他在上面的那一天,騎烈馬的那一天。
心里像是被什么猝不及防的電了一下。
沈星河心虛的移開了目光,將門關上,問他:“你怎么沒睡覺呢?在這編這個干什么?”
謝清遙抬眼望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一愣,才回過神來:“我還不困。”
他坐在凳子上,直直的望著他。
沈星河走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
兩個人都沒說話,沈星河抬手撓撓頭,動作大了些,本就已經有些松散的發髻落了一縷發。
謝清遙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埋頭編輪椅。
“老馬呢?”他問。
謝清遙:“我派人去接了,他們路遠,暫且回不來。”
“哦。”沈星河應了一聲。
他輕聲問他:“你腿真的好了嗎?”
“嗯,好了。”他說。
沉默,詭異的沉默。
院子里的氣氛感覺很怪。
沒有久別勝新婚的歡喜和激動,只有詭異的沉默。
沈星河抿了抿唇,道:“那什么”
謝清遙停駐了手里的動作,安靜的看著他。
沈星河繼續說:“我我想回家看看,你回嗎?還是,你一會要去方文道那邊?還是在這編輪椅?”
謝清遙挪開目光,垂臉繼續編輪椅:“我編輪椅。”
“”沈星河站起身,想撤離這片尷尬地帶,他走到門板前,手才落在門環,背后驀地想起謝清遙的聲音:
“你不喜歡我那樣,是么?”
沈星河詫然回頭看向他。
謝清遙將臉垂得很低,沒有看他,他的側顏被陽光照著,勾勒一層隱隱的光。
他極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