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尚未露面,天蒙蒙亮,沙丘如波浪般連綿起伏,林拓坐在車內,也跟著一高一低地搖晃。時而刮來一陣風卷起沙礫,漫漫黃沙拂過玻璃車窗,林拓沿著沙土飛揚的方向望去,是無盡的寂寥。
“不是看海嗎?”林拓扭頭問秦懺,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一處虛無空境。
秦懺目視前方專心開著車,沒回答。
林拓登時品到了一絲熟悉的、不安的氛圍,上一次有這樣類似的感覺,是他坐秦懺車,親眼看著秦懺從衣兜里拿出一把小刀來。
林拓不自覺朝車門挪挪屁股,離秦懺遠些距離。
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林拓再次看了一眼無邊無際的沙漠,秦懺如果半道把他扔在這里,他也談不上自生自滅了,肯定是死路一條。
胡思亂想之際,林拓決定再問一次,秦懺卻將車一停,跟林拓說:“下車。”
“……”四周仍是一塵不變的黃沙,林拓捏了把汗,假裝解開安全帶,“那你呢?”
秦懺眼神怪異:“我也要下車。”
看著林拓滿臉別扭樣,秦懺說:“翻過前面那堆沙丘,你就知道了。”
清晨的沙漠并不炎熱,拍在身上的風溫溫的,尚且可以忍受,林拓和秦懺并排前行。
走著走著回頭看后面沙土上兩排一大一小的腳印時,秦懺拍了拍他的背,提醒他道:“到了。”
“嗯?”
回頭的瞬間,滿腹的疑問有了答案。林拓微微張大嘴,嗓子突然罷工,發不出一絲聲音。
海,真的是海。
潮水如同活過來的沙丘,望不到邊際的海面波濤洶涌,打濕了黃沙,紅橙的旭日掛在海平面之上,與大漠齊肩,狂灑一把金燦。
這是沙漠的海。
秦懺帶著他的畫,來到了畫里的沙漠。
“三年前我來到這塊無人區采風,發現了沙漠里的海。”秦懺說,“那時候是冬天,我記得很清楚,十一月二十七日。”
“那天是我的生日,但每年的這一天是我最討厭的一天。”
林拓看向秦懺,眼睛問他為什么。
“這一天不僅是我的生日,也是我母親的,他是最想我去死的人。”秦懺譏誚道,“難以想象吧,我的母親是個alpha。”
林拓訝然:“可是alpha沒有生育能力啊,你是……”
“那把他變成oga不就好了?”
秦懺說:“我父親就是這么做的。”
“從一個alpha變成一個oga,再讓他懷孕生下孩子……我出生后,母親對父親的恨沒有消失,更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加倍轉移到了我身上。”
“如果不是查房的護士及時來到,我早就在襁褓中被他掐死從樓上丟下去了。”
“母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被鎖在家里,連帶著我都難以見到外面的天光。我看他成天郁郁寡歡怪可憐的,就選在我們生日那天送給他一份禮物……”
秦懺招手讓林拓離自己近些距離,他撫摸他的眼角,語,感慨萬分:“我燒掉了關押囚禁我們的房子,幫他逃了出去。”秦懺遺憾地蹙眉,“可他不爭氣,還是被抓回來了。”
“后來呢?”林拓略緊張道,聽秦懺描述,他的父親可不像會是善罷甘休的人。
“后來?后來父親在給我一個巴掌之后就帶著母親出國了,他們又有了一個孩子。我那貴人多忘事的父親直到十多年后才記起他還有一個遺忘的孩子,他把我接回他們的家,想把我培養成跟他同一類的人。”
秦懺垂眸,收斂眼底復雜的情緒。
林拓靜靜地聽著秦懺講下去,秦懺卻就此打住,警示他道:“沒有了,你沒必要知道那么多”
林拓聞言一愣,內心竟有點發苦,好在苦澀味又很快被看見沙與海的欣喜蓋了過去,他沒來得及好好體會便消失殆盡了。
希望秦懺也是如此。
林拓自以為隱秘地瞥了一眼沉默看海的秦懺,希望他故地重游而勾起的昔日苦澀能被海浪卷走化為泡沫。
黎明破曉。
在晨曦見證下,秦懺背對著大海和林拓接吻。
與秦懺畫中不同,沙漠邊緣沒有隨時熄滅、會化為一縷白煙的藍色火焰,這里只有永世所存的藍色大海。
那風呢?
無人區里,會有那陣象征消散的風嗎——
浪潮翻卷,帶著磅礴的浪花由遠及近。
耳畔傳來這萬分耳熟的水聲,林拓本情動的心猛然一顫,接著迅速沉入寒冷刺骨海水之中。
為什么,自己會那么惶恐。
記憶片段快速閃過,勾起了靈魂深處那份被他藏起來的冰冷擁抱。
秦懺輕喘氣繼續索吻,林拓卻猛然扭過頭躲開了秦懺的親吻,嘴唇擦過臉頰,刮起一陣微弱的風,秦懺親了個空。
秦懺掀起眼皮,他還想重來一次,但林拓狠狠地推開了他。
這一下是秦懺未曾料想到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