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周
老宅里發生了兩件事,都是管虞意料之外的——母親攜長姐與侄女回她的臨川老家去了,單留下了紀露白,且紀露白與屈籬莫名親近起來。
管虞在書房讀書,心里腹誹紀露白如此必定是別有用心了,或許是因著屈籬那張臉有所猜測,想湊近她以打探出什么,這日冬日暖陽,風輕云散,管虞回想著方才紀露白直入自己書房提人就走的場景,接到一通來電。
“虞兒,近來可好?露白與新正是否又纏著你了?”
“干娘掛心了,我們都很好,很想念您。您二老可還好?您工作定然忙,閑暇時候還費心關照小輩,小輩實屬不該。”
紀驚鴻聽來窩心感動,只是對于干女兒的見外有些無奈。墨詩薇對她昔日的“管書玉娃娃親對象身份”總有介意在,管虞因此保持距離,只按彼此約定在別無他人之時以干親相稱,她能理解。
她頭疼的是,如今管虞遭遇軍部傳得沸沸揚揚,傳言荒謬久久不息,紀驚鴻心疼干閨女,忙里偷閑問候近況。
她很想從管虞處親自證實,所謂管虞身心錯付甚至珠胎暗結,難忘舊愛放走腹中子母親曲期年之事是否屬實……
她不在乎曲期年如何,名義上的死者翻不起大浪來,她只是怕干女兒名譽受損甚至一時心軟半生凄苦。
單親帶娃孤兒寡母的,可要比她與她的小姑娘曠世妃妃戀更惹人非議的。
紀驚鴻不想喜愛的小輩吃苦,苦口婆心與她講:“你離京,你姐嫂也休假,而今管家無人在朝,風向也就亂了。不過你當下最要緊顧好自己。切勿善待自己,轉告家中上下,外出時刻警惕。聽聞渭水之濱最近涌現一批獵命人四處犯案,南邊來的,犯我邊境,故鄉偏南,你們務必小心以保萬全。”
管虞很是感動,擔憂起紀露白與屈籬,與長輩結束寒暄后急匆匆披起大衣開車出門。
紀露白與屈籬興致倒好,臨行前說起去看電影。紀露白挑剔,管虞直接去到市區新開的影廳尋人,頗費功夫問詢到這兩個閑人的觀影場次。她閑看厚重的遮光簾,瞄了眼屏幕,在放些西方人羅曼蒂克的純情戀愛片段。背對她的觀眾寥寥無幾,屈籬是其中最反常的,她抬起手臂捂住了雙眼。夸張至極。管虞冷嘲,繞去她們那排座位,在屈籬驚喜彈起并向旁邊錯了個座位后,她不以為意地在紀露白身邊坐下。
紀露白扭頭好整以暇地向屈籬投出個笑眼。
屈籬扁嘴,仍執拗在隔間的座位坐下了。她也不在意后半段影片里的癡心鴛鴦能否遠走天涯比翼雙飛,她更在意旁邊的動靜——叁小姐和那位少主夫人離得好近,耳鬢廝磨的……
實在是、實在是不該!
電影散場她仍悶悶不樂,紀露白挽手管虞出來,扭頭故作驚訝發現新大陸似的,“喂你這個小家仆,本小姐好心好意帶你出來看電影以報答你泡茶辛苦,你做什么好像是我債主一般?”
屈籬心情并沒開朗,她偷瞥望管虞一眼,垂眸,“替叁小姐待客,是我應做的。”
“你很是喜歡叁小姐?怎么叁句不離她?”紀露白眼神揪著屈籬,挑著笑似乎玩鬧,慧眼如炬以洞察她的微表情。
屈籬表情實在是好理解的。她定睛望著管虞,眼底七分憧憬,兩分委屈,還有一絲羞澀。
“嗯。”她輕聲地應了。
紀露白的天塌了,笑容也崩壞。她急著回眸讀管虞表情,希望看到她一貫對于這起子自作多情的混帳廢物以不屑一顧。
可管虞神色淡淡地回望著屈籬,置身世外一般鎮定!
她在看!
紀露白頭暈目眩,她突然找回到前一個暮色里在回廊偶遇到婆母墨詩薇的慌張感。
“管虞,我十分嚴肅地問你,你和那個姓屈的家仆,什么關系?”
紀露白打發屈籬去路邊,她則拉著管虞去到電話亭里,言辭懇切地提醒她:“你不要忽悠我說沒關系,昨夜,你們……娘與我都看到了……”
紀露白臉紅得要燒壞了,她急于跟句解釋:“我們都是擔心你,怕你傻站到天亮才分別出來尋你的,誰知道你……你竟然留家仆在房里!”
紀露白痛心疾首,她連連搖頭,管虞放縱這也便罷,只是,她不該在如今特殊時期胡作非為!
管虞輕輕吐息,做得出便想得到一切后果,同在老宅,被發現她對于屈籬的“特別照顧”是早晚的事。
一夜便被親媽親嫂子發現,確實是太早。
管虞按捺了驚異,細看眼前情急神態的人,“娘帶走姐姐與新正,是留你試探我口風的?”
“我娘她們并非回老家祭祖的吧?”
反過來,在紀露白瞪大雙眸時候印證了連串的猜想。她深深蹙眉,語調也又快又急了,“屈籬老家在涇水之畔,將近南塞。邊匪橫行,她們祖孫叁人怕是不安穩。”
“我的事自有考量,家中上下再勿要勞神了……”話至此處,管虞撇開臉扯開個不陰不陽的笑,“現如今,弄出人命也是活該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