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拂在絞刑架上,拒不認罪的屈籬撐開血糊的眼皮,眼底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管虞神情淡漠踏入刑房,她非空手,提著托盤。屈籬眼前模糊,但管虞之相關她辨認得仔細瞧得分明。
管虞的烏木托盤里只有一紫砂茶杯,是她辦公桌的。屈籬見過,在她以公事為借口去情報處尋管虞的某次。
管虞之后還有人跟進,隨她并坐在臨時支起的審訊桌后,坐著舒適的圈椅。
昂貴的紅木桌椅倒也襯管虞氣質。管虞啜著茶,自她身邊暈散普洱茶的香。
屈籬討厭院子里那些衣冠禽獸,連帶嫌惡軍綠色的這身皮,但管虞穿起,賦予軍服真正意義上的榮曜與光彩。
屈籬心內滿足,瞇了瞇眼。管虞天降,達成了她最重要的心愿。她雖說拒不開口,但心下清楚,那些人早看她不順眼,卻也不至于為她個小角色而大動干戈。
屈籬思忖數日,回想近期曾有得罪哪位大人物。
得罪至深的人淡漠端坐眼前飲著茶,偶爾投來一眼,涼薄極了。
“嫌犯屈某回話。冬月二十七,即本月十三日,你人在何處?將你行蹤詳細報來。”
屈籬眼神抓在管虞身上,觀賞魂牽夢縈的身影。聞言,嗤了聲。
“不給你教訓,你怕是不知我們一隊的手段。勸你識相,老實交代!”與管虞搭檔的是行動一隊的人。一二隊結宿怨,況且屈籬前次捉拿曲期年立功使一隊全體丟臉,舊怨新仇,定要對屈籬撒出惡氣。
管虞不聞不問的一周里,她承受了三日的車輪戰審訊兩日斷食折磨以及兩日的酷刑伺候。
屈籬有點體會到“風水輪流轉”的含義,昔日的劊子手,今日的砧板肉。她舔食唇角的血痂,吮自己的血與鹽水混合物,以此勉強活著。
女人屈指敲桌面,“張嘴說話,你啞巴嗎!”
管虞臉色稍好些,回歸做那株孤傲玫瑰了。屈籬無視閑雜人等的吵嚷,撐起僵硬的臉,對管虞綻出大大的笑。管虞到來,哪怕什么都不說不做,她已然足夠開心。
遭無視的女人將要起身,被管虞勸住,惡狠狠瞪著絞刑架上不人不鬼的家伙。
“你沒什么要主動交代的?”管虞總算起身來,繞過桌角,仰靠桌邊好整以暇打量屈籬。她整個人濕嗒嗒又血淋淋的,像是從血海里撈出來的。她的鼻孔糊了血,嘴角瘀青,額頭血痂最矚目。
屈籬與曲期年畢竟是同母的半親姐妹,輪廓幾分神似,管虞被回憶拖回面對滿身血污襤褸的曲期年,胸腔被復雜的情緒撐脹得酸疼。
屈籬被固定在絞架上,與枯木融為一體般。她晦暗的眼光被一撮撮濕發分割成細微的,而今漫著微光。
管虞眼神的戲謔被屈籬自我修飾為獨特的歡欣。
為她歡欣,等同于歡喜她。屈籬臆想美夢,笑容羞澀起來。她試圖挺了挺身子,以熟悉的微俯視角觀賞管虞。
管虞體膚偏涼手腳冰冷。如果愛意有溫度,她想溫暖管虞做炙熱爛漫的。
管虞失落垂首,眉心劃過的是不忍吧?心疼自己么?屈籬鈍銹的喉嚨晦澀滾動。
想擁住她,給她溫暖,給她支撐。
還真是個傻姑娘,如此這般輕易心軟了。明明自己那樣可恨可惡……屈籬想到小葵的話,歡喜的心落回深淵孤寂跳動。
被問話的人一聲不吭。
管虞緩了緩,提起茶杯,睨著她冷嘲,姓曲的果然一副臭德行。
二人各有心事。
多余的女人往桌上敲筆桿,提高音量扯著嗓子喊:“廢物,走私的贓物被運到哪去了,趕快交代!”
管虞要過筆錄本翻了翻,前幾頁空白的,只有記錄人日期。空白的紙張嘲笑那些人的碌碌無為。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更勝前人,新來的一撥調查員總是更兇殘,無所不用其極折磨罪犯。
女人耐心告罄,在仰慕者面前丟臉讓她儀態盡失惱羞成怒,她拍案而起,指著屈籬鼻子怒罵。
顧忌著管虞,沒有開黃腔。但管虞聽得傷耳朵。她重重扣起杯蓋,回身將茶杯推回桌面。
聲音不輕不重,但在逼仄冰冷的房間驚動了空氣為之戰栗。
女人瞥望管虞背影,息聲,視線赤裸地落回她腰線臀線……
有同僚曾不怕死在酒后恭喜曲期年即將高攀管家,放浪形骸大放厥詞,贊許曲期年走狗屎運,擁有絕世尤物。
那之后呢,曲期年似聽不清,微笑臉追問了句絕世什么。那男人話音未落,被踢翻在酒桌下。
那男人是他們行動一隊高升出去的、據說是政務部陳部長的姻親。可那男人議論管三小姐之后連連倒霉,被踢斷了肋骨送醫路上車禍而亡。
有人說管虞克夫,所以向她示愛的一概倒霉。這不連續送花的屈籬也倒霉了,甚至親自栽在管虞手上。
背影姣好,身段很美。女人吞咽口水是遮掩慌張的。
屈籬突然掙扎起來,她盯著那女人流連管虞身上的臟眼,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