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啟發(fā)呢。
春風嗖嗖過耳,讓人想起兒時溫暖而涼爽的午休酣睡。家里的門窗開著,風穿過屋廊,也發(fā)出一樣的嗖嗖聲。母親總是用被子蓋住幼童的肚子,生怕過堂風會害孩子拉肚子。
那種昏昏沉沉又幸福的午后時光,小被子壓在肚皮上的重量……
穆俊卿仰頭望了望藍藍的天,杜川生也不約而同地抬眸遠眺。
春天已盛,夏天要來了。
在充滿蓬勃活力的季節(jié)里,大雨會匯集成河流,田野松林都將被風雨灌綠。鳥獸魚蟲必然抓住這短暫而熱烈的豐饒,被瘋狂的生命力驅(qū)動著,在放肆生長的大自然里,揣著對一切的希望,飽滿地、縱情地活。
遲予教授也在這片藍天里看到了生生不息的一整個夏,仿佛也正是他們每個人的明天。
第315章 “林雪君。”
交流會上,林雪君代表的草原研究所大出風頭。
“太陽啊霞光萬丈, 雄鷹啊展翅飛翔……”
“高原春光無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
“雪山啊閃銀光,雅魯藏布江翻波浪, 驅(qū)散烏云見太陽……”
電影放映員也來過拉薩, 去到周邊的草場上放映電影后,好些新鮮的歌曲開始被傳唱。
當雄縣上牧羊、做糌粑的姑娘們唱起新調(diào)子,歌聲被大風吹向更開闊的遠野,引得如雄獅般的藏獒也溜溜達達過來聽歌。
遠處忽然跑過來的瘦高個青年打斷了歐珠的歌聲:
“歐珠啦,你阿爸呢?”
“拉珍的阿爸不肯讓她讀書, 我阿爸去勸說啦, 我擔心他們要打起來啦, 一會兒干完活也去拉珍家的帳房呢。”歐珠抬起頭, 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臉上即便是笑著, 眉心也總皺著豎紋。
太陽太大了,不皺眉眼睛就不舒服。
“草場上的牛喘不上氣啦, 口吐白沫,死了好幾頭,要發(fā)大病了, 一群一群的病。我得去找你阿爸了。”瘦高個大著嗓門吼了兩聲便又騎上瘦小卻有勁兒的藏馬, 篤篤篤地朝歐珠指著的方向趕去。
歐珠站在原地,望望瘦高個的背影, 又望望他趕來的方向,年輕的臉上浮現(xiàn)出受盡苦難的老人才有的滄桑與哀嘆。
辛辛苦苦養(yǎng)起來的牛要死了,那么多的草都白吃啦。
靠近納木錯草場上住著的嘉措一家都頭痛發(fā)熱了,帳房里的兩個老人家先后都死了。草原上陸陸續(xù)續(xù)多了很多動物的尸體, 學校南面整日嘰叫的旱獺也沒了聲音。
雪山依舊, 春天依舊, 可歐珠還是覺得好像要變天了。
…
6月時,牛肺疫忽然在藏區(qū)爆發(fā),且向東向北蔓延向川西和青海南。
公社養(yǎng)的牦牛生病,野牦牛也生病,山下的黃牛也生病,爛肺子,咳嗽發(fā)燒,越來越虛弱,春天明明有草了,牛卻仍然變成皮包骨,漸漸就不行了。
以往漫山遍野溜達找草的黑牛開始俯臥,騎馬往來的人開始越來越頻繁地看到狼群、豹子、藏狐等動物出現(xiàn)在原本屬于牦牛的草場——野獸們一邊警惕著四周,一邊啃食天賜的倒伏牦牛。
一群一群的高山兀鷲在頭頂盤旋,它們從深山來到常有人類活動的草場上方。哪里有牛倒下,哪里便有兀鷲群落地分食大餐。
各個縣公社都在組織封路,將病畜困在一個區(qū)域,不許人過去,也不許再去那邊放牛。
往年這樣雖然笨拙、會損失大量牲畜,但也總能在遮掉一部分羽翼后留存下火種,牧民的生活仍能繼續(xù)緊緊巴巴地過。
可今年這方法卻沒能奇效,老人說神沒有同情牧民們的遭遇,還在降罰。
當雄縣縣長代青山的帳房里坐滿了人,代青山沉著臉戴好帽子,在扎西社長的攙扶下處帳房,坐車回城。
向上級匯報疫q情時,代縣長在辦公室里看到了其他好幾個大小縣的縣長,大家都苦著臉來,都是求援的。
藏區(qū)只有土獸醫(yī),許多還是給人治病的藏醫(yī)代勞,當雄縣也沒有自己的獸醫(yī),連獸醫(yī)衛(wèi)生員都無。藏區(qū)的公共設施和各方面生活需求的支持建設都太落后了,許多縣連像樣的學校和衛(wèi)生站都沒有,獸醫(yī)缺失甚至都不算最大的難題。
除了路難走外,還有外地人來了會高原反應,甚至危及生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