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肅著面孔,一直目送林雪君坐在馬車上消失于漫漫草原,才折返。
從駐地門口到他家小院,短短的一段路走過,仿佛消耗掉了他的活力和生氣,踏進院子時,王小磊前所未有地沉默。
……
在場部取到車票,社長親自送她坐上去往海拉爾的馬車,并再次將送別專員小劉推上了林雪君的馬車。
秘書小劉這次也買了許多東西,不比上次送林雪松離開時的禮品少。
“這么多,我可怎么拿啊。”林雪君看著一馬車的東西,直犯愁。
她自己就帶得夠多了,小劉又給準備這老些,她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拿不了啊。
“我們送你上火車,下車的時候讓列車員幫你拿一下。總之請隨行的同志幫把手,咱們走到哪兒還能缺了熱心幫忙的好同志嗎?”小劉笑著裹緊了圍巾,路上一個勁兒地問林雪君什么時候回來,又問幾號的回程車票。
林雪君粗估了下日子,小劉當即表示會帶人到海拉爾車站接她。
“我可能提前一天,也可能拖后一天,得買到車票才知道。你們千萬別來接。”林雪君忙推辭。
“沒事,大不了那幾天我天天來,不把你接到了,社長睡不好覺。”
草原上大風呼嘯,每個人講話的聲音都要拔得很高。
小劉的話被風卷得聲波仿佛轉了圈兒,聽起來似帶著回音。
林雪君裹著羊絨毯子,靠著托婭和阿木古楞,聽小劉的夸張描述忍不住地笑。
一股又一股的白毛風吹過草原地皮,卷向無際遠方。林雪君來時裹著羊毛坐著板車,走時也是一般無二。
差別是近一年的磨礪,她已變得身強體壯,不會吹吹冷風,隨隨便便就感冒發(fā)燒了。
……
坐上火車時,塔米爾一眾人沒讓她搬一個行李。
大家七手八腳送她上車,為她找到座位,幫她清點行李叮囑她下車時不要漏掉。
小劉找到列車員,反復托請對方多多照顧林雪君同志,又跑前跑回為林雪君拎來一個裝滿熱水的暖壺。
直到列車員催促,來送站的朋友們才依依不舍地下車。
大家在站臺上仰著頭數窗口,找到林雪君后,站在窗下一直朝她擺手。
冬天的火車車窗被凍了一圈兒冰,林雪君在窗上哈氣,不斷用布巾擦抹,才勉強從上了霜的窗戶上看清站臺上大家的面孔。
在這個時代,任何一次出行都極不容易。
因為交通不便,城市與城市被拉遠。
每一次分別都將人拉出天涯海角般的距離,太多親朋從此走散,永生不見。
火車鳴笛聲響起時,所有人臉上都忽現悲色。
火車終于啟動,再理性自持的人,也終于繃不住。
塔米爾到底是個青年人了,追跑兩步便停下,苦著一張臉,只目送著她隨車離開。
阿木古楞卻忽然拔步狂追,火車起步速不高,他一邊跑一邊抹眼淚。
一定回來啊,一定要回來啊…她答應過他的。
林雪君伏在窗上,用力朝他擺手。
少年抹一把臉,眼淚止不住。
他面上掛著的兩串小珍珠被風吹得傾斜,一顆一顆墜在身后的冷空氣中,結成冰晶。
他一邊哭一邊追著火車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出火車站臺鋪就的青磚,踩在石頭路上,仍不停步。
直到被火車遠遠甩在身后,淹沒在火車頭處噴涌出的團團煙霧中,再也看不見。
…
這一年春節(jié)假期的分別,阿木古楞哭得好大聲。
平時看起來那么成熟的男孩子,也只是個孩子。
林雪君從來沒有在現實生活中見過追火車的人,看著阿木古楞追火車時哭得稀里嘩啦,她胸腔里滾涌著諸般情緒。
待火車駛出海拉爾車站很遠很遠,她坐在車座上,仍久久地望著窗外,收不回視線。
吐出一口氣,忽然覺得臉上涼涼的,伸手一摸才發(fā)現,自己也被眼淚糊了一臉。
坐在她對面的同樣晚歸的知青望了她一會兒,終于試探性小聲開口:“你也是只有15天探親假吧?”
林雪君點點頭。
那知青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那弟弟送你的樣子,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呢。”
林雪君聽了也笑,笑了一會兒卻又止不住都傷感。
是啊,只是放假回家,15天的分別而已……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看著車站上一路追來的男孩子,林雪君一直擺手,一直重復著“回去吧,回去吧…”,直到看不見。
【小劇場2】
都怪阿木古楞太孩子氣,把暫別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閉上眼漸漸平靜,林雪君又忍不住勾起唇角,輕輕發(fā)笑。
卷八 呼色赫公社盟草原局強力外援
第16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