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做紅燒肉,豬五花當然是必備的,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拿出那么多的糖和醬油膏只為這一道菜,也是十分奢侈的。
為了讓知青們在回家前跟第七生產隊的同志們一起吃頓好的,大食堂真是下血本了。
林雪君找到個位置坐下后,塔米爾一屁股坐在她邊上。
“你不是說我什么都不懂嗎?”林雪君回頭斜他,不高興地撇撇嘴。
塔米爾臉一紅,砸吧了下嘴才嘆氣道:“你什么都懂,林大明白。”
“噗。”林雪君拐他一下,“那你無端發什么脾氣?”
“你們要回家了,俺們重情重義,都知道舍不得分別,不像有的人開開心心的,沒心沒肺。”塔米爾說罷了,坐在那兒鼻孔出氣。
怎么陰陽怪氣的呢。
“誰沒心沒肺了,也舍不得呢,但要見到另一些親人,也有點期待。”林雪君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轉頭逗他開心:“等回來了給你帶禮物。”
“過兩天我們一起坐馬車去送你們,幫著拎東西。你什么時候回來確定嗎?到時候我再去接你,幫你拎東西。”塔米爾手指頭戳著筷子,還是有點不高興。
這一頓殺豬菜,大家都是離愁拌飯,吃得開心又憂郁。
穆俊卿那樣理性自持的人,也喝多了兩杯,抱著王建國一副悲傷而依依不舍的樣子——都是明天相伴著坐馬車轉火車的人,顯然抱錯了。
應該抱大隊長,抱阿木古楞,抱塔米爾,抱胡其圖阿爸,抱木匠師父,抱得勝叔……
不過他們也的確抱了,喝醉酒的人就喜歡胡來,抱來抱去的,像一群失控的磁鐵。
林雪君也喝了點酒,但沒有男人們醉得厲害,便只看著大家鬧,看著大家喝酒道別。
原來他們已經來第七生產隊一年了,揣著害怕與迷茫的孩子們在這一年里被磨礪得硬朗了,也鋒利了。
穆俊卿臉上多了些果敢堅毅,王建國也在大食堂的工作中,漸漸生出‘擁有受人尊重技術之人’特有的自信和從容。
衣秀玉長高了,孟天霞曬黑了,她們都將這一年收獲的成績和故事揣在兜里,做好了回家展示給親人看的準備。
酒真的會讓人奇怪,塔米爾伏在桌上偷偷抹了兩把眼淚,阿木古楞木呆呆坐在林雪君身邊,整晚像糖豆一樣粘人,她中途去上廁所都默默起身跟著。可以想見,接下來到離別的日子,他估計都會這樣。
大隊長一根接一根地抽煙,被林雪君奪了煙后只是傻笑,過一會兒手指間又一根,總是不自覺地想要以此解憂。
離別前最后一次盛宴后的這一夜,有人睡得好,在醉夢中輾轉。
有人睡不著,徹夜清醒地聽風。
第二天早上,所有知青都放下了之前的工作,開始將全部精力用在整理東西,準備出發上,只等日子到了就出發。
生產隊也安排了送孩子們去公社的馬,提前喂好了,隨時準備上嚼子上鞍好出發。出發時車上要放的羊氈子也提前拿出來晾曬,絕不能讓大家路上凍著。
全生產隊上下好像只剩下了一個主體,就是送別的惆悵和歸家的期待。
早上林雪君也再次清點了東西,去食堂吃飯的路上都還在規劃接下來沃勒、糖豆等動物們的托付,抵達大食堂時,遠遠便瞧見大隊長和一位蒙古族青年正低頭講話,兩人臉色都不好看,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煩。
看到林雪君后,大隊長幾不可查地朝青年做了個‘不要說了’的手勢。
林雪君跟大隊長打招呼時,對方故意掛起輕快無事的笑容,催她快去買包子吃。
走出兩步,林雪君忽地駐足回頭,那個又苦著臉跟大隊長講話的青年忙閉了嘴。
林雪君終于還是折返,鄭重問道:
“發生什么事了?”
第165章 思想生病了【改】
看著晨曦透窗籠住林雪君,笑容忽然又僵住…
首都這幾天都是大太陽, 二環一個筒子樓里,太陽還在地平線上掙扎呢,林母就已經做好早飯了。
家里窗臺上的被子褥子已經曬兩天了, 她準備翻個面, 再曬一天。
樓下的鄰居仰頭看見了笑著道:“小梅要回來了吧?”
“是啊,這被子褥子都是小梅的,提前給她曬蓬松了,回來睡的時候肯定舒服。”林母抱著被子笑著低頭跟鄰居喊話。
“好啊,小梅在北邊肯定受了不少苦, 回來好好歇歇吧, 多準備點好吃的。”鄰居把著欄桿仰頭問:“你糧票肉票夠不夠用?要是不夠, 我這還有一點, 先給你拿去用。”
“夠用了, 王大姐,謝謝您了。”林母將被子拉平整, 低頭笑著道謝。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王大姐看著林母高興得合不上的嘴,點點頭又與之寒暄幾句,才回了屋。
太陽終于爬上來, 沒什么云, 大概又是個晴天。
林母看看被晨霧包裹著的太陽,又歪著腦袋看看被照亮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