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
只能奧都這個大高個擠進來把羊提抱在懷里,再抱著羊擠出去。
林雪君在羊群中擠著來回穿行了幾次,找到一頭屁股后面有稀便粘在毛上的母羊后,又發現一頭腳上有外傷的小母羊。
三只羊依次被奧都抱出來放在剛搭建好的氈包邊,林雪君坐在馬扎上,先喝了一口奧都阿媽遞過來的熱奶茶,這才開始一一給羊做體檢。
拉稀便的羊不發燒,沒有咳嗽等其他癥狀,排除掉比較危險的病和傳染病后,給喂了一碗溫水,又將它推到篝火邊,等它身上不知道怎么弄濕了凍在一塊兒的毛化開后,用梳子梳開,烘干——毛發再次蓬松起來,這樣就不怕冷了。
最后拎起來檢查過它肚子上的毛也蓬松保暖,這才將之推回羊群,讓它跟伙伴們挨擠著取暖。
給三條腿著地的羊檢查過,發現是關節處有膿液,應該是之前就受過傷,沒完全康復,天冷體虛后發炎化膿了。
用刀切小口耐心地擠出所有膿液,清創灑了些土霉素消毒,又給母羊喝了些放過鹽和糖的溫奶補充能量,也丟回棚圈。
在給第三頭路上不知怎么把腳撞傷的小母羊清創時,西北邊忽然傳來斷斷續續的牛叫聲。
奧都騎馬趕過去查看,很快便興高采烈地奔回,人還沒從馬上跳下來,已迫不及待地大喊:
“是胡其圖阿爸的隊伍,他和烏力吉大哥兩家人趕著牛群過來了。阿媽,阿爸,要多準備些吃的喝的。”
林雪君給小羊處理好傷口,起身向西北方迎去時,糖豆趕過去幫忙牧牛,解放了護在牛群右翼的塔米爾。
他一揚馬鞭,在看到營盤前站著的一人一狼后,便縱馬疾奔而來。
“林雪君——林雪君——”他高聲呼喝,又快活地吹響口哨,呼喝得整片冬日草場都嫌吵鬧了。
馬奔至跟前,他迫不及待地從還疾馳著的馬背上翻起,右腳雖還踩著馬鐙、手雖還抱著馬脖子,身體卻已完全伏在馬右側,左腳懸空了試探著貼地。
林雪君嚇得低呼,他卻在馬匹速度剛降下來一點點時,右腳也松脫馬鐙,抱著馬脖子的手一松力,只伏在馬右側的人便落下馬。
腳粘地后,他蹦跳兩下稍作緩沖,不顧腳底板和腳后跟仍陣陣的痛,揚著笑便跑向林雪君。
兩人右掌相擊,林雪君仰起頭笑著想要打招呼,不防備他擊掌后還有后招,未躲得及,被他展臂用力地抱住了。
林雪君臉被他肩膀硌得痛,只能仰起頭,以下巴壓砸他肩膀。他勒得緊,林雪君身體后仰著腰都要斷了,只得啊啊大叫。
塔米爾這才哈哈笑著松開她,又興奮地用大巴掌拍她肩膀,上下打量著贊嘆:“你也長結實了,長高了?!?
“穿這么多這么厚,能不結實嘛。上次見時還是夏天呢,穿得少,看著當然就單薄?!绷盅┚焓趾蒎N了下他肩膀,咚咚直響。
他被錘得向后趔趄卻也不躲,只開心地哈哈大笑。
奧都走過來與塔米爾擁抱,兩個人也爽朗地互捶對方肩胛骨,錘得對方直躲,躲開了又伸手去揉——看樣子倆人都沒客氣,全下了狠手,把對方錘疼了才罷休。
塔米爾被奧都摟到氈包前長輩們打招呼,喝奶茶,林雪君則轉身又迎向后面的隊伍。
終于等來領頭的胡其圖阿爸,她飛奔過去打招呼,又沖進牛群擁抱從馬上跳下來的樂瑪阿媽。
“樂瑪阿媽!”她抱緊阿媽寬闊的腰身,“剪羊毛節的時候你都沒來?!?
“哈哈,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睒番敯尡б幌滤謱⑺崎_,見她長高了也長壯了,這才高興地又將她拉回懷里。
后面的烏力吉大哥和阿如嫂子也趕過來與她打招呼,7歲的琪琪格頭發更長了,3歲的托雷頭發也亂糟糟得更像雞窩了,阿如嫂子總是只給琪琪格編辮子,從不管托雷亂長的長毛。
“雪君姐!”塔米爾8歲的弟弟在草原上跑了半年,人好像變得爽朗許多,騎著小馬駒趕過來竟主動地乖乖叫姐姐。
林雪君笑著揉了揉他扎了好幾根辮子的腦袋,便去幫胡其圖阿爸和烏力吉大哥搭臨時棚圈。
“大牛們都還好嗎?”她一邊拽著繩子纏緊木柱,一邊問。
“沒啥大毛病,等回了駐地,再讓你給它們檢查檢查?!贬敽媚局瑸趿哌^來接過她手里的繩子,三下五除二將之系住,又笑著去綁另一根。
干活時忍不住回頭看她,瞅兩眼也不講什么話,只哈哈地笑。
林雪君便也跟著笑,心情昂揚,耳邊的寒風似乎成了樂章,忽然就悅耳起來。
……
晚上,團聚在旅途中的牧民們都不急著睡覺,圍在篝火邊,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久不社交的人忽然回到人群中,總會忍不住過度傾訴——無數個日日夜夜積存的情緒被細細織成網,化成風箏被放飛在寒夜冷風中。
塔米爾急吼吼地掏出林雪君之前買給他的本子,向她展示自己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