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喘,聲也不敢吭。
老畢力格到底上了年紀,不自覺跟著屏息一會兒,就開始覺得大腦缺氧,眼前冒雪花,嚇得深呼吸好幾口才緩過來。
蹲在邊上的騸匠王平安在盯了幾分鐘后,忽然恍然地睜大眼,直勾勾望住林雪君專注的眉眼——
趙得勝提及他們第七大隊獸醫時,只說了德高望重,好像……好像并沒說‘老’?
難道……難道……難道她就是那個獸醫?!
第61章 縫馬術
他們的笑容和對她的喜歡,真是太讓她感到幸福了。
林雪君對馬駒斷腸縫合好, 最后一陣收線系扎剪斷的瞬間,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吁氣聲。
到這時,大家才發現自己竟然跟著一起屏住了呼吸。身體一松動, 還有人因為肌肉繃太久而抽筋、腿麻的。
于是吁氣聲中又夾雜了呼痛聲。
大家都以為搞定了, 可林雪君的表情并沒有舒展。
她又喊阿木古楞取來早準備好的藥湯為縫合的腸子做消毒等處理,之后還要小心翼翼地將縫好的腸子送回馬腹腔。
為了讓馬駒康復幾率增加,她不敢開太大的口子,往外拽病腸的時候不難,縫好的要塞回去, 不能弄傷腸子、不能崩壞縫線, 那就難了。
林雪君根本顧不上四周怎么忽然出現這么多人, 也沒注意到幫自己拽著馬駒尾巴的人從巴虎變成了個青年。
她稍微喘上一口氣, 便開始勻勁兒推腸回腹腔。
大家光看著她縫腸子就覺得比放一天牧還累了, 見她還要繃著精神塞腸子,更忍不住皺緊面孔, 替她覺得辛苦了。
又過了近十分鐘,林雪君終于謹慎地將腸子完好送歸。
有人忍不住問:“總算送回去了。”
“還沒完呢!”老畢力格抬頭看了看天,日頭都偏斜了, 天色也暗了, 白日被曬得溫暖的空氣也添了些寒意。他于是轉頭交代幾位圍觀的牧民:
“去架個篝火點上,把屋里的油燈灌滿油, 拿出來備用。
“海日古,你去把家里多的木架子和氈子拿出來,在上風口架個擋風帳子。
“圖雅,你去煮一壺奶茶, 把咱們掛在屋里的狼肉取出來, 那個對恢復體力最好了……”
于是, 一眾圍觀的牧民一一被分派出去,全趕在日暮之前熱烈地忙碌起來。
不遠處拴著的蘇木的上下嘴唇一直翻著,始終保持著呲牙的表情,顯然對于林雪君給小馬駒開膛破肚的行為不甚認同。
也可能是被嚇到了。
林雪君塞好腸子,還要再將馬駒被切開的口子一層一層地縫上。
為了防止復發,她還要做多層的間斷縫合,每一針都是對技術專業性、謹慎和耐心的挑戰。
不知什么時候,天色已經暗了,油燈被點亮,遞到林雪君面前。
縫好一層停歇時,有奶茶遞到口邊,她就著喝。有肉送到口中,她叼住就吃。腦子里不斷回放自己在手術中做過的工序,確保沒有出錯,再規劃接下來要做的每一步清洗、縫合,短暫的歇息一會兒,再繼續縫。
小馬駒喝的湯藥早就過了藥勁兒,一則它足夠虛弱,二則有好幾個人圍著按著它不讓它動,倒沒有因此影響林雪君做術后工作。
只是小馬躺在干草堆上,眼淚一滴一滴地往外流,看得圍觀的女人和老人們都忍不住心酸。
有那想起自己做牧民以來經歷的艱辛和災難,更是忍不住站在遠處跟著小馬駒一起流眼淚。
木仁蹲在馬駒頭部,忍不住拿自己的袖口給它擦眼淚,小聲安撫:“你別哭,我們不是在殺你。你別看我們按著你,還在你肚子上開刀,我剛才也誤會了,以為你要被殺了呢,但其實不是的。這是在救你呢,忍一忍吧,做匹堅強的小馬。等你病好了,就又能吃草,又能奔跑了。”
他是個慢性子,一字一句都說得緩慢,滴里嘟嚕的絮叨。
邊上的篝火燃起汩汩熱煙,有牧民一邊干活一邊唱歌,其他人便也跟著和。
遠處有豐收會歸來的人趕著海日古家的牛羊回來,此起彼伏的咩咩哞哞聲漸行漸近。
林雪君縫好外層皮膚最后一針時,感覺手臂都開始發抖了。
系好針,剪掉針頭后,她還想去取消毒湯藥。阿木古楞伸手按住她手臂,接過她手里的針線,沖洗消毒后收進藥箱,隨即默不作聲替她干起清洗消毒等術后工作。
林雪君怔怔看著阿木古楞忙活,腦子里還在復盤,還在規劃。
四周的人看著她靜靜的,雖然意識到手術終于結束,逐漸興奮起來,卻還是壓著情緒不敢喧嘩,仿佛害怕驚吵到林雪君一樣。
因為她全神投入的專注,因為她連續幾個小時的辛勞,因為她仔細縫合生命的肅然模樣,牧民們漸漸忘記了她的年紀等信息,只不知不覺間被感動,也油然生出尊重。
小馬駒被松綁后想要站起來,又被按住,防止它因為掙扎而崩裂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