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當郭建春再回憶起當年的夢幻鏡像,卻不由自主顫抖起來,捂著嘴嘔吐不止,惡心得手腳冰涼。
江川哪是什么英俊不凡的豪門王子,他分明是一團扭曲污濁的丑陋怪物,是不可名狀的恐怖玩意,披著光鮮亮麗的男人皮囊,一點一點腐蝕著她的身心。
郭建春絕望地抱頭尖叫,看著過去的自己為這個怪物而徹底瘋狂。
她完全荒廢了學業,偏執地收斂一切財物,使盡手段打壓江川的其余女伴,整容化妝保養塑形,一個也不能落下……那張普通但堅定的面容,變得越來越美麗嬌嫩,也越來越刻薄扭曲。
曾經聰穎靈活的腦袋,怎么就變成了一塊光滑平整的嫩豆腐了?
呆板腐爛,僵硬空洞,不可救藥。
她懷孕了,她掐死了女兒,她把尸骨交給東南亞的大師,她用鮮血飼養金童。
圖什么?
她可以用小鬼幫江川殺人,在暗地里為江川的事業添磚加瓦,隱蔽地做出腌臜丑事,警察絕無可能找到證據。
畢竟金童是她的女兒。與主人血脈相連的小鬼,最是乖巧聽話,怨氣不深,只要吃飽喝足了,反噬風險其實極小。
等江川享受到使用小鬼的便利以后,他一定會很需要她,再也離不開她,甚至愿意娶她回家。
……只要她能生出兒子來。
郭建春已經不敢再回想,接下來的自己為了男人,為了階級提升,還做出過多少瘋狂丑惡的事情。
嫁入江家后的人生,完美消解了她對金錢權勢的渴望與執念,卻又讓她日夜不安,壓抑痛苦。一步錯,步步錯,再也無法回頭。
因為……她的婆婆是一具骨架,她的丈夫是一灘爛肉,偌大江家看似光鮮,實則好似怪異盤桓的恐怖地窟。她日日夜夜住在這地獄般的怪物巢穴里,受盡了腐蝕與折磨,被改造、被同化,最終徹底迷失于繁華深處。
如今回看起來,扒開最外層的華貴皮囊,她那殘留在內的丑陋姿容,與她丈夫是如此相似,同樣污濁不堪、猶如惡鬼骷髏。
郭建春被自己的回憶惡心得反胃,趴在血污中吐光了午飯,喉嚨被酸水燒灼得撕裂疼痛,但很快,她又突然瘋瘋癲癲地笑了起來。
被刺激得發了一場瘋,殺了許多人,她好像終于能看清自己、認清事實。
原來她這一生都獲得像個笑話,她從未真正逃離過那個燥熱又絕望的大一暑假。
渾渾噩噩被男人騙身騙心,被江家當成騾馬使喚磋磨……說到底也不能全怪江川,還是她太貪心。
她遺傳了父親的陰狠毒辣,她是比父親膽子更大的命運賭徒,她倔強著魔地非要一條道走到黑,從來都不知分寸、不知悔改。
直到往事從她眼前走馬觀花飄過,郭建春的精神隨之時而混亂、時而清醒,才第一次開始感到真正的后悔。
她不后悔今夜發瘋殺人,下賤野種們死就死了,關她什么事?反正那也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她只后悔自己居然眼盲心瞎,非要把親生女兒當成小鬼飼養,待到江家不再需要小鬼幫忙做事之后,將女兒徹底拋在腦后。
更讓她后悔的是,藏在地下室里的小金童,竟也早已不翼而飛。
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把女兒放在心上。她怎么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不可理喻,不可置信,喪心病狂。
“媽媽真的錯了,你在哪里?”
郭建春啞著嗓子懺悔,帶著渾身血污躺在空蕩蕩的供桌之下,淚流滿面。
但哪怕是在懺悔……她心底也只記掛著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并只為大女兒而悔恨萬分。
畢竟郭建春真不是什么好人,能付出的愛本就不多。區區一個胎死腹中的嬰兒,實在難以分走她的心神。
郭建春會如此反復懺悔,也僅是因為精神恍惚、不太穩定罷了。
她迷茫地拿起那把砍死所有“兒子”的菜刀,鬼使神差般將刀刃貼緊脖頸,上下滑動,用力切割著側頸皮肉,越割越興奮,越砍越起勁兒。
當強烈的悔恨抵達巔峰之時,做事向來極端的郭建春,自然不會想再繼續茍活。
大腦熔斷,猶如陷入瘋魔,郭建春此刻拼了命也要砍死自己,她已不管不顧江家的一切,情愿立刻下地獄給女兒贖罪。
直到脖子被磨斷一半,她斷了氣。
手臂緊繃的動作逐漸停頓,周身溫度驀然開始迅速下降,皮膚表層泛起了陰冷的森森寒意。
這具尚未徹底死去的身體,被另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強勢接管,再次睜開眼睛。
她的眼瞳幽深純黑,沒有一絲眼白痕跡,活像兩只黑漆漆的玻璃珠子,僵硬轉動著,適應起她嶄新的軀殼。
與此同時,新江市第三人民醫院,爆發了夜班職工集體自殺事件。
婦產科的當班醫護人員,手牽手躺在空曠的手術室內,打開所有儲備在庫的氧氣罐,平靜地吸氧過量而死。
每一具尸體面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