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安橘又被折騰慘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指揮薄斯傾去給她做早餐。
她愛吃西紅柿雞蛋面,薄斯傾親手做的那種。
聞到濃郁的番茄香安橘起床穿衣,簡單地收拾了下房間,一踏出房門便看見薄斯傾腰上系著圍裙,在為她洗手作羹湯。
高嶺之花變成宜室宜家的賢夫狀態(tài)安橘很是欣賞,正要調(diào)戲幾句,門鈴卻響了。
“我去開門?!?
安橘穿著拖鞋跑去開門,她連監(jiān)控都沒看一眼,直接拉開了大門,哪想到,門外站著的……
是薄康。
這還是安橘第一次見到薄康,他的樣貌比照片中蒼老了許多,兩鬢幾乎全白,早沒了年輕時的風(fēng)姿綽約氣勢凌人。
從感情上安橘并不想看見他,也不希望薄斯傾看見他。
“叔叔好。”安橘勉強禮貌地叫了聲叔叔,轉(zhuǎn)過身去倒水。
這也是薄康第一次見安橘,她比下屬查到的信息資料里的照片還要漂亮,天生一張狐媚嬌嬈的臉,看上去精明活絡(luò),薄康不喜歡這類長相,在他眼里女人還是溫柔賢淑的好。
但薄康就算不滿,也不能說什么。
薄斯傾和安橘在薄康對面坐下,態(tài)度冷淡道:“找我有事嗎?”
薄康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老了,他忍不住想,如果當(dāng)初他和連茵結(jié)了婚,撫養(yǎng)薄斯傾長大成人,他們一家三口會過得好嗎?他也曾年輕過,也有過親密無間的戀人,后來都慢慢淡忘了,不去想,不去回憶,不去后悔。
人只有老了才會懷念過去,悔恨半生。
可世界上沒有后悔藥,以薄康的性格和人品,再重來一千次一萬次仍是相同的結(jié)果,他不可能做好丈夫和好父親的角色,這與妻子是誰無關(guān)。
“老爺子昨夜進醫(yī)院了,他年事已高,怕熬不過去,想見見你,還有……這位安小姐?!?
薄斯傾聽到安橘的名字臉色才變,薄康就知道了,這女孩是他心尖子上的,薄家的一切都不會有這個名叫安橘的女孩一根頭發(fā)絲來得要緊,除了她,薄斯傾沒有在乎的人和事了。
“我來就是告知一聲,如果你不愿,也不強求?!?
這似乎是記憶中薄康姿態(tài)最低的一次,薄斯傾看他逐漸傴僂的身形,就像那棟搖搖欲墜的大廈,喪妻傷子,他再也擺不出“父親的威嚴(yán)”了。
薄斯傾以為自己不會再有任何情緒,卻還是下意識地攥緊了安橘的手。
安橘扭過頭看他,又默默低下去,指尖穿過他指縫,十指相扣。
“知道了。”
薄斯傾就說了三個字,既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父子無言,薄康把話帶到便離開了。
薄康走后家里又只剩他們兩人,安橘不會讓空氣冷下來的,她去廚房拿了兩雙筷子,一雙先遞給薄斯傾,把他帶到餐桌前道:“該吃飯總要吃飯的,我們吃早餐吧?!?
薄斯傾低頭一看,碗里的面要坨了:“我重新給你做一碗?!?
安橘拉住他道:“不用,當(dāng)成拌面不就好了?!?
面條已吸滿了湯汁,番茄與雞蛋掛在面上黏黏糊糊的,安橘嘗了一口,味道依舊好。
“我最愛吃阿傾哥哥煮的面了,好吃!”安橘稱贊他,大口吃起面條。
薄斯傾笑了聲,低頭跟她吃面。
發(fā)生天大的事該吃就吃,湯面干了可以當(dāng)拌面,這是小橘告訴他的道理。
兩人吃著早餐,安橘默默打量薄斯傾的神色,過一會兒道:“如果想去看一下,那咱們就去看?!?
薄斯傾持著筷子的手停住。
他剛進薄家時衣食住行讀什么學(xué)校都是薄老爺子過問的,沒讓梁鵑插手,大學(xué)畢業(yè)他能順利進薄氏也是老爺子拍板決定的,還讓身邊的特助凌蘇帶他熟悉公司,跟各行各業(yè)的人物交際應(yīng)酬,那段時間他經(jīng)常出入老爺子的書房,老爺子教他做生意,雖然老爺子的心思不純,給他的時間也只有一個月,但他確實在他身上學(xué)到了有用的生存法則。
即便聽到不認(rèn)識的老人也該動點憐憫之心,更何況是與他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血親,他不是冷血動物,不可能無動于衷。
安橘理解,她對薄斯傾道:“你有感覺是正常的,無論怨恨還是難過,管他什么情緒,有就有了,你要允許自己有情緒,要直面它,至于那個薄老爺子,他想見就見唄,一個躺病床上的糟老頭子能對我們做什么?見他又不會掉塊肉,萬一真去世了,咱們就當(dāng)送他一程?!?
聽到糟老頭子四個字,薄斯傾忍俊不禁。
是啊,見就見,有就有,又怎樣呢?
跟小橘在一塊兒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絕不內(nèi)耗自己,就連最后的那點別扭都沒了。
……
薄老爺子住在薄家投資的私立醫(yī)院里,氣息微弱地靠在病床上,精神還算不錯,一見著他們,那雙老眼閃了閃,濁而犀利。
安橘也在觀察這位老人,得出的結(jié)論是,他真的很老。
一雙手皺皺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