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王樺提前給他訂的百合,叫任知昭去取了來。因為每位畢業生只被允許邀請兩位親友進入禮堂觀看典禮,任知昭人來了,還不能進去,只能等在外面。
她躲在寬大不起眼的襯衫和漁夫帽里,覺得自己跟個鮮花閃送沒什么區別。
任子錚那天穿了身黑色西裝,外面披著學士服,頭發梳得人模狗樣的,乍一看,任知昭都沒認出他來。
后來反應過來那是他,是因為他在他那群同學中真的格外突出,比那些老外男生個子還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小的原因,眼里似乎還比別人多了幾分清澈的愚蠢。
她主動迎了上去完成她的任務,將那捧被曬得已經有點蔫了的花束砸入他懷中,說:“恭喜你啊,出息了?!?
任子錚道了謝,看著手中的花束,臉上的表情有些許意外,剛想說更多,卻遭到一群打了雞血般的同學們的突襲。
幾個男生像動物園里的猴子一樣從背后吊住任子錚的肩膀,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嚷嚷:“凱爾!你到底怎么說!機票,酒店,游艇啥的都得提前定的!不行你別來了,搞啥呢!”
女孩們在邊上笑得花枝亂顫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干嘛不來!來呀凱爾~別墨跡了~”,“就是,必須來,你不來還有什么意思呀~”……
任知昭算是明白了,任子錚這個人,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一群人圍著他唱戲。
差點被這群上躥下跳的黑袍人撞到,任知昭自動讓到了一邊,靜看著面前的猴戲,看著滿臉為難的任子錚,看著他那雙低垂著的眼,以及被正午的陽光染成了金棕色的,柔軟壓下來的睫毛;看著他被那身筆挺西裝包裹的身軀,以及白襯衫下隱約勾勒出的起伏線條……
縱使負面濾鏡再重,此刻的任知昭也不得不認了,任子錚的相貌和身材,是出眾的。
與叁年前剛上大學的那個他相比,如今的任子錚已經脫了稚氣,處在一種少年到男人過渡的狀態,既有少年的俊朗,也有男人的凌厲。
所以任軍在擔心什么呢?任子錚身邊像這樣的鶯鶯燕燕,一定從來不缺吧。
這一年他幾乎不怎么著家,誰知道他在外面的時候怎么活色生香呢。在家人面前作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還真當他私底下也那樣了?
這么想著,任知昭冷笑了一下,覺得自己還站這兒,實在多余。
她轉身想找個清凈地兒去呆著,手腕卻被人從身后一把拉了住。
任子錚拉住了她。
他快速把那些同學打發了走,然后強行把她的身子扭轉過來,語氣竟有些不講道理,命令一般:“暑假我們幾個同學要去南法和摩納哥畢業旅行,你和我一起去吧,我出錢?!?
任知昭有些意外,但還是下意識冷道:“你們俊男靚女旅行,我一個小屁孩跟著做什么?給你當洗腳婢?”
聽她這話,任子錚皺了眉:“你不去就不去,那么刻薄干什么?!?
“大哥,我夸你是俊男,說自己是洗腳婢,這也叫刻薄???那我也想被刻薄刻薄?!比沃崖柫寺柤?,然后等他的反應。
結果他的反應是直接撒開她的胳膊,低聲念了句:“神經病,隨便你。”
任子錚不會再哄她了。
打她在車上不要命那天起,任子錚對她有了脾氣。任知昭似乎還沒習慣這件事。
面對不再貼她冷屁股的任子錚,任知昭那久違的怨氣頓時死灰復燃。
地中海上,藍天之下,香檳,游艇,以及俊男靚女的畫面,伴著那一聲聲“凱爾凱爾~”的逗引呼喚,在她腦海中開始沒由頭地播放。
任知昭突然覺得氣都喘不上來,胸膛像是被人重重踹了一腳一樣。
她憋紅了耳根,口不擇言:“你玩兒可以,不過悠著點兒,可別弄出孩子來,否則你親愛的爸媽估計會很傷心。”
“任知昭!——”任子錚剛想反擊,她卻已經再一次那樣扭頭就走了。
純白的花束被甩了下來,落下幾片綠葉。那一刻,任子錚在心里下了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