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件事之后,任子錚叁番五次想找王樺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還同她大吵了一架。
這么私密的事兒,王樺連對任軍都沒多說兩句,自然不可能告訴任子錚。
起初,她會粗暴回應,甚至還講出了“我教訓我女兒還要你準?!”這樣不好聽的話。待她氣消了后,又覺得任子錚能這么關心自己的女兒也不是件壞事,便又想辦法好言把他打發(fā)了。
任子錚知道王樺是在敷衍他,但他也沒有更多的辦法。現(xiàn)在比起查明真相,他更擔心的是任知昭的狀態(tài)。
只要可以,任子錚都會擠出時間回家,去看那牽動著他神經(jīng)的人。而每次看到她,她都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一雙空洞的眼睛不知道在望哪兒,對他則像是對個不相干的人,連怨氣都沒有了。
今天他抽空來學校接她,看到從校門口慢悠悠晃出來的她,也是那副模樣,眼里沒有脾氣,什么也沒有;穿著深藍格子裙和干凈的牛津鞋,整齊的白襯衫上,領帶打得規(guī)規(guī)矩矩;頭發(fā)梳得大光明,將飽滿的額頭毫無保留地露出來……乍一看,真的會讓人覺得那就是個乖巧的女學生。
事實上,任子錚現(xiàn)在每次見到任知昭,她都是這副打扮。那些黑的灰的棕的,那些鉚釘骷髏十字架,他再也沒在她身上見過。
任子錚不知道這是好事壞事,不過在王樺眼里,女兒可是改頭換面了,把她送入私校果然沒錯。
任知昭如平時一樣坐上車,一言不發(fā),手指不斷地摳著她胸前的領帶,飄忽的眼神定到了空氣中的一個點上,便再也沒有動過。
任子錚見不得她這半死不活的樣子,真的一點兒也見不得,比讓他死了還難受。
他緊攥著變速桿,捏到手心都要起汗,終于沒忍住,輕聲喚她:“昭昭……”
“我叫菲比。”她回應了,并且應得很莫名。
“好吧……”任子錚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順著她講,“菲比,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為什么要生你的氣?你干了什么壞事嗎?”任知昭慢悠悠地說著,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譏諷。
她覺得這問題問得很好笑。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他還覺得自己還在他身上浪費情緒,多大臉啊。
任子錚那平時就不怎么夠用的情商,被她這一笑弄得徹底下線了,語氣都激動了叁分:“要怎樣你才會相信我呢?即便我要向媽媽告你的狀,那也應該是告訴她你抽煙的事更加緊要,更加合理啊!”
這話真的一點幫助也沒有,只讓任知昭覺得更加好笑,覺得不愧是他。
再聽他多搞笑兩句,任知昭也覺得比讓她死了還難受。
她于是二話沒說,直接解開安全帶,上手就拉車門,嚇得任子錚一個急剎車。
雖說是在學校附近,車速不高,但這樣開行駛中的車輛的門也完全是不要命的行為。
這已經(jīng)是任知昭短期內(nèi)第二次做出不要命的行為了。
停穩(wěn)了車的任子錚深吸一口氣,朝一旁的人砸去不可置信,帶著怒氣的目光。那人毫不在乎,看都不看他一眼,拉開車門下了車。
任子錚說到底是個未滿二十的小伙子,不說心智能有多成熟,脾氣偶爾也是會有的。
他眉頭緊鎖,望著路邊他那不要命的妹妹倔強的背影,猛一拍喇叭,對著油門狠狠一腳,揚長而去。
這一年的初夏,剛滿二十歲的任子錚完成了一件大事。
他再次不負眾望地只用了叁年時間就完成了大學四年的全部學分,取得了計算機與數(shù)學雙學位,以最高榮譽學士的身份順利畢業(yè)了。
這下又讓任軍和王樺爽到了,恨不得拿個大喇叭家家戶戶地廣而告之,連發(fā)多條朋友圈轟炸,還要擺宴席吃飯。
來捧場的親友不少,也都沒空手來。任子錚的大伯任濤一向疼他,甚至豪擲千金雇人來開香檳塔,知道的是孩子畢業(yè)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孩子競選上總理了。
任軍也不客氣,也不管兒子在邊上是個什么表情,對著一眾人就是凡爾賽:“我跟他媽都說別急,多體驗體驗校園生活,這熊孩子自己急頭白臉兒就讀完了~才幾歲啊,我都不樂意他那么早上社會,結果你知道那谷歌非要把他挖去!秋天就入職!那么大個廠,多嚇人啊,結果他還挺樂意~哎,這孩子現(xiàn)在,我也管不了了,我就指望他哪天帶個女朋友回來瞅瞅,大小伙了也不見談個戀愛啥的,你說這年紀不談戀愛啥時候談啊?”
那些親友們都捧場得很,聽了這話,紛紛圍著任子錚起哄:“哎呀我們錚錚條件那么好,你還擔心以后找不到兒媳婦?人家孩子自己偷偷談干嘛跟你匯報呀~”。更有甚者,拿出自己什么女兒侄女的聯(lián)系方式讓他去加,任子錚只能硬著頭皮拒絕。
任知昭在邊上冷眼看他們唱戲,只覺得滑稽。
這出戲唱了恨不得兩個月,一直唱到任子錚畢業(yè)典禮那天,她作為妹妹,還不得不去。
在任子錚和爸媽從禮堂出來之前,任知昭已經(jīng)抱著捧花在外面等了半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