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居王位太久了,偶爾接接地氣,享受一下普通百姓的溫馨日常,也別有一番滋味。
這頓飯,雖后面被強逼著吃了不少秋葵,但老秦王和安定君都十分滿足。
褚時英睨著秦歧玉,“行了,跟著你曾大父回宮吧,別在我面前晃悠了,煩不煩。”
秦歧玉俯下身,從袖中掏出一個紅彤彤的果子塞到褚時英手里,“這是從曲栽下的果樹上摘下來的,給你。”
之前褚時英和秦歧玉同曲說,想在宅子里種一顆同祖父小院里一樣的果樹,曲應了下來,尋了一顆年輪差不多的果樹栽下。
許是因為換了地方長,今年果樹并沒有結幾顆果子,秦歧玉特意挑了一個最大的給她。
褚時英聞著果子的清甜,有些想祖父了。
褚卜小院里的果樹今年結了許多果子,三三摘了下來,學著秦歧玉的樣子,將部分果子切片曬干,等冬天就能泡水喝。
也嘗試著用蜂蜜熬煮降暑,可怎么也不是秦歧玉煮出來的味兒。
每每看著褚卜喝著果羹失望的眼神,三三都要自己一個人躲著出去哭。
她整日眼睛都是紅的,活像一只紅眼兔。
可誰也沒有嘲笑她,因為在這個院子里的每個人,眼睛都是紅腫的。
褚卜自著好書后,便臥床了,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就不行了。
巫醫來看時,說他年歲大了,壽數已盡,還說,若是他能在睡夢中死去,已是幸事,怕只怕拖著更受罪。
道理都懂,但誰會不希望褚卜多活些日子。
自鄭王親自去褚宅看望褚卜,接過褚卜所著之書的手稿后,褚卜便提出要回小院。
他的臥房被要求打開窗子,只要他清醒便能看到院中的果樹。
褚哲站在褚卜房門外,同樣看著果樹出神,屋內的褚卜,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剛開始還能自己坐起來用飯,這段日子,經常叫不醒他,需要用米湯和羊奶喂食,好在他還能自主吞咽,不需硬灌。
但排泄已是不能自控,他能感覺到父親被人擦身體是屈辱的,因而像只烏龜一般逃避著父親的痛苦,只因為他想讓父親再多活些日子。
可當他看著在床上瘦得只有一點點,堪稱骨瘦如柴的父親,他太不忍心了,終于理解了巫醫那番話,能在睡夢中睡去,是最大的幸事。
然褚卜也在盡力拖著,他突然沒了呼吸那刻,所有人心都提起來了,哭聲就在嘴邊,他又一口氣喘了回來。
最后那口氣,他一直沒咽。
褚哲眼底盡是淚,他痛心疾首道:“再去信給時英,親父在等她呢。”
三三受不住,跑出去嚎啕大哭,嘴里念叨著,“伯英,你快回啊。”
秦國褚時英家中,她被一柄寬劍砸醒,懵圈地看向四周,便見到了立在她身側的褚卜,“曾大父?”
褚卜一身寬袖藍衣,身姿挺立,頭發烏黑,臉上幾乎看不出褶皺,雙眼清明,當是清華俊俏之典范。
他道:“怎可白日睡懶覺,浪費大好時間。”
褚時英不好意思起身,抱怨道:“這段日子實在太忙了,每日都要點燈熬油到半夜,褚商在咸陽的發展規劃,哪個郡縣的鋪子開的不甚成功。
秦歧玉封地的玉礦如何開采,好多好多的事情,都要我來負責,熬得我皮膚都不好了。”
她摸摸自己的臉,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指,比出一節指腹的大小,“我就是多睡了一小會兒,真的,曾大父信我。”
褚卜含笑聽著她絮叨著在秦國的事情,而后頷首。
他雙手背在身后,寬劍不見了蹤影,褚時英上前挽著褚卜的手臂,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曾大父,我帶您參觀一下我在秦國的家。”
“好。”
褚時英興致勃勃帶著褚卜看還沒有放書的藏書樓、看開著荷花的池子、看院里那零星結了幾顆果子的果樹。
“這顆樹的果子特別甜,秦歧玉那日給我摘了一顆,我全都吃完了。”
褚卜溫和地注視著她,問道:“時英,曾大父還未問過你,嫁給玉你后悔嗎?”
褚時英仔細思考了半晌,肯定道:“從未后悔過。”
她揚著頭,一副驕縱小女兒姿態,“雖然他剛惹我生完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嫁給他后,我自在了許多,我的野心有了可以承載的地方。”
“曾大父,我想當上秦國的王后,手握實權,可以和他分庭抗禮的那種王后!”
褚卜便笑了,笑得瀟灑肆意,褚鮮想來就是隨了他這點,他道:“好,我家時英定能!”
褚時英重重點頭,“嗯!”
褚卜又道:“玉雖父母雙全,但幼時便離家萬里,飽受苦難,他心里可能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穩重強大,萬事,便多站在他的立場想想,不要太過計較。”
褚時英哼了一聲,褚卜便又道:“當然,也不能被他欺負了去。”
“他可欺負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