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個哈欠, “快睡吧,明日早上多吃點,八成又得在庭院里考, 凍死個人。”
說著, 她翻身睡下。
秦岐玉仰面望著屋中房梁, 那因回到幼時最厭惡地方, 心中激蕩的情緒平復了下去。
第二日, 考文。
庭院中的公子、公主們正熱烈討論著昨日認輸又棄考的秦岐玉。
“什么從鄭國逃出來有勇有謀的公子,我看就是撞了大運, 他連騎射都不會,君子六藝都沒學過吧?”
“真是煩,他回來了, 我們還得出一人為質。”
“我看他名士的賢名, 也是被吹捧出來的, 就他昨日遇到點困難就退縮的樣,哪像個君子, 不足為懼。”
“我們從小讀書,還能比一個在鄭國朝不保夕的公子差,我看今日比文啊,他必輸無疑!”
“噓,他來了。”
依舊是太子府的庭院,依舊在風雪中露天而坐,蔡蘭特意選則此處作為考場,有老秦王的授意,一為考驗諸位公子和公主們的意志力,二為考驗他們的身體是否健康強壯。
老秦王一生僅有兩個兒子,嫡長子天資聰穎,博學多才,卻連個子嗣都來不及留下就突然病逝。
嫡次子安定君更是一個體型龐大的胖子,走起路來喘三喘,很難讓人相信,待他繼位后,能活幾年。
因此身體康健,也是他非常看重的一個標準。
秦岐玉這次自己帶了暖手爐,寬袖一遮,任誰也瞧不出內里有個小巧玲瓏的暖手爐在散發著暖意。
他半點不僑情,絕不會為了這次考核將好好養的身體弄廢了,特意招呼內侍在自己腳邊多放置了兩個火盆,昨日只添加了一個,他回家都手腳冰冷,還是涼到了。
褚時英再次回到房間角落,她從屋里看著都替秦岐玉冷得慌。
屋內有夫人打量她,顯然昨日秦岐玉的棄考給她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無形中看低了他。
“蔡公到——”
蔡蘭這個精神奕奕的老者,再次站到了中間案幾后。
“見過蔡公。”
“今日考文,老夫想了許久今日到底該考何家何派,卻未思考出來,蓋因眼下百家爭鳴流派眾多,便是諸位公子、公主都有自己的深學。”
說著,他背手而立,走了下來,“那到底是應考如農家、水家、醫家此等專攻民生的流派,還是考校星象家陰陽家?”
陰陽家一出,公子公主們紛紛笑出聲來,他們眼神倨傲,分明是看不上這等在他們眼中不入流的玄奧學派。
又聽蔡蘭道:“亦或是該考校如法、儒、墨、道、王道之學的治世經國五學?”
“不管考校何種流派之學,只則一門考校都對學習其他流派的王孫有失公平。”
諸公子、公主們頷首,“蔡公說得在理。”
蔡蘭環顧一圈,便道:“我秦國雖重秦法,但用人之道卻是所學皆可,因而,今日考文,請諸位王孫則一流派,寫自己治世心得。”
很快便有內侍為公子、公主們分發布帛與筆墨。
布帛用得是上好的雪綢,筆墨用得是陳國的松果墨,磨之有一股松果香味。
庭院安靜下來,只有樹梢上的鳥兒蹦跳著鳴叫,似嘰嘰喳喳討論他們到底寫得怎么樣。
除幾位年幼的王孫左右探視,被內侍提醒。
其余公子、公主幾乎是稍想片刻,便動筆提寫,他們所學多年,又日日有官師教導,自信寫自己最擅長的流派,絕不會被比下去。
陸續有人停筆,有那聰明的便將自己所寫,給蔡蘭品鑒,被其余公子暗罵有心機,紛紛加快了自己的書寫速度。
寫完的人,看著自己的文章,左右環顧,下意識就被還在書寫的秦岐玉吸引了目光,這個從鄭國跑回來的公子,武考墊底,不知肚里有幾分墨水應付這次文考。
約莫半個時辰后,除秦岐玉皆停了筆,公子媳雙臂環胸,“本場考核沒有時間限制嗎?總不能讓我們在這里就等一個人寫完。”
秦岐玉已經向內侍要了三塊雪綢,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他眼皮輕掀,只看了一眼公子媳,不緊不慢將最后一段收了尾。
在他放筆那刻,蔡蘭道:“請諸位王孫當眾讀之,一同品鑒。”
年歲偏小的公子們搶著先讀,他們心里清楚,他們那點學識,絕對比不上年長的兄長,不如先讀了,不然等兄長們一讀,就凸顯出他們文章的不好了。
或是花團錦簇,或是溜須拍馬的一篇篇文章被當眾念之,作為雜家的蔡蘭,各家均有所涉獵,因而不光每篇文章都挑出能夸的優點夸之,還給了日后學習的意見。
年輕公子們真心實意道了謝,待他們的文章告一段落,最年長的幾位公子對視一眼,紛紛拱手,示意對方先來。
他們不敢搶公子媳的名頭,現在時機正好。
大公子翎見大家都在推辭,索性站了起來,既然都在謙讓,不如按次序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