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歧玉低垂著頭,讓人瞧不見眼中翻涌按捺的暴戾情緒,語氣委屈,“奴不知,奴只是喚了伯英與叔周,叔周便生氣了?!?
他看似沒有告狀,可褚時英何其聰明,當下便反應了過來,“褚麗周!是我讓他們這般稱呼的,你欺負蘇鈺做什么?”
“再者說,這稱呼早在我被過繼的那一刻就該改了!”
褚麗周梗著脖子道:“阿姐!你是我阿姐,永遠是我阿姐,永遠是叔英!”
褚時英冷淡道:“不,我不是叔英,褚麗周,你記好,我日后只會是伯英。”
說完,她一把將秦歧玉從身后薅了過來,“褚麗周,給蘇鈺道歉!”
褚麗周險些被氣瘋,反問:“你讓我道歉?”
秦歧玉在一旁,“好心”開口,“算了伯英,叔周說奴喚錯人,那便是奴的錯?!?
“不能算,她今日能這般對你,明日就能這般對別人,”褚時英看著褚麗周喝道,“道歉!”
“阿姐!”褚麗周氣得眼都紅了,“你讓我一庶民道歉?他不過是一奴仆……”
褚時英手高高抬起,丹鳳眼中跳躍著怒火,褚麗周就站在她面前,眼淚刷就涌了出來,卻倔強地看著她的手。
這一巴掌終究是沒落下來,褚時英失望道:“庶民?誰都能說庶民不是,唯獨你我不行,褚麗周,我便是這般教你的?”
“給蘇鈺道歉!”
褚麗周大喊:“我不要!”
喊完,她擦著眼淚就沖了出去。
褚時英眉頭緊蹙,若是以往,她必定要追出去,再哄上兩句,將人哄好。
但現在,她只是看著褚麗周跳上來尋她的牛車遠去。
自己側身看向秦歧玉,安撫道:“今日委屈你了,她是心里有氣,沒處撒潑,全朝你身上發了。”
秦歧玉已經將看向褚麗周跑出去的那冷漠眼神收回了,乖順道:“伯英已經為奴出氣了,奴不委屈?!?
褚時英看著他這么一會兒功夫,就高腫起來的臉頰,終究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便讓店里伙計去巫醫那買些傷藥來。
又對著滿店的布匹衣裳揚了揚下巴,“去挑挑,看上哪些,咱們直接裝車。”
秦歧玉這回是真得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小心問道:“伯英讓我挑?”
“嗯,”褚時英看著他打著補丁的衣衫,催促道,“去挑吧,便當是我的賠禮,不用有壓力。”
本來今日帶他出行,便有給他置辦些行頭的念頭,祖父是個不通俗物的人,只管將人帶在身邊教授學識,卻忽略了他衣食住行。
堂堂一個秦國公子,連身像樣的衣裳都沒有。
說出去,都是丟他們褚家的臉。
還想著突然給他東西,不好找由頭,如今麗周打了他,她替麗周賠罪,倒是連理由都不用找了。
秦歧玉站在眾多布料前微微出神,也不知是不是在感慨他秦國公子多舛的命運。
而后他十分克制的選了一匹結識耐用,多為農家人會選的便宜布料。
對她十分滿意的淺笑,“伯英,便這匹吧?!?
褚時英望著他光潤感激的眸子,再瞧他狼狽的模樣,心底一軟,上前摸了摸粗糙的布料,眉隨即又皺成了一團,這料子怕是會將他肌膚磨傷。
便招手另一個伙計過來,指著墻上新進的昂貴布料道:“將這些都拿下來我看看?!?
“喏,伯英?!?
褚時英招手,“過來挑,天青色、綠松色、月白色,都比較配你,你覺得如何?”
秦歧玉站在離褚時英一步遠的距離,只需微微垂頭便能瞧見她的高髻,她換了一身橘紅的曲裾,整個人像是一只飽滿多汁的橘。
他隨口道:“什么顏色都好,伯英也別忘了給主公拿上兩匹。”
“你倒是有心,”提到祖父,褚時英神色緩和了下來,說起自己的安排,“無需顧忌這些,我打算給祖父直接拿成衣。”
說完,她也知道了秦歧玉不會再多做挑選,便手一揮說道:“這些布匹全裝車?!?
而后她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指著自己早就瞄上的黑色布匹,狀似隨意道:“將那匹也裝上吧。”
秦國,以黑色為尊。
秦歧玉詫異,微微凝視褚時英,褚時英卻什么都不懂一般,隨意說:“黑色耐臟,你回去穿?!?
他收斂神色,認真道謝,“喏,謝過伯英?!?
他們二人你來我往,旁邊伙計面色微苦,這些布匹價值不菲,褚時英一來就帶那么多走,恐不好和掌柜的交代。
又看她選了黑色的布,臉更皺了,別看鄭國沒人愛穿黑衣,故而黑色布匹賣的少,可這料子相當昂貴,在秦國非富即貴不能穿,當下磨磨蹭蹭起來。
褚時英睨了他一眼,催促道:“快著些,再把給我祖父制的成衣一起裝車?!?
伙計無法,低頭道了聲喏,見另一名伙計取藥歸來,忙不迭叫他一起幫忙,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沒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