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
但蘇午未曾詳述,鑒真亦未有多問,他‘嗯’了一聲,將蹲在自己跟前的玄奘法性燈盞,又推到了蘇午跟前,道:“三藏法師之法性,如今于貧僧而言,已無用處。
貧僧承載佛門諸位前輩法性,已然不堪負累,再無法多承載哪怕一絲法性在身。
這盞燈如今便留給你。
偶像破滅之時,燈火更盛。
反之,燈火漸熄矣。
今下‘殺劫連環’之中,貧僧自以此身作保,必不會使‘鬼佛’破壞局勢哪怕一絲。
你可盡情施為。”
“好。”蘇午鄭重點頭,“你這樣說,我便這樣信了。”
他從地上站起了身,又俯下身來,從鑒真身前取走了那盞燈火。而鑒真和尚坐在原地紋絲不動。
蘇午深深地看了鑒真一眼,將雙手合十了,同鑒真道一聲:“長老,珍重!”
鑒真亦將雙手合十,垂下頭去,未有言語。
一行人轉身而去。
陰冷詭譎的囚獄之間,詭韻堆積形成的深黑霧氣忽然翻騰起來,向著那黑暗深處,一身猩紅福田法衣的身影匯聚而去。
群詭簇擁著那道瘦削矮小的身影,紛紛誦經:“眾生無邊誓愿度……
煩惱無盡誓愿斷……
法門無量誓愿學……
佛道無上誓愿成……”
……
夜半,一場雨水驟落華山頂。
淅淅瀝瀝的雨聲遮住了紫云觀后院里持續響起的敲敲打打聲。
紫云觀后院內。
楊惠之站在一塊一人多長,三四尺高的石塊前,他拎著錘鑿,與幾個弟子圍著石塊敲打著,盡量將石塊修飾出自己所需的形狀。
——比試明日一早就會開始,他今下正在修形的這塊石頭,便是明日比試之上,用于承載自身作品的材料。
此時天雨忽然而落,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楊惠之不愿叫弟子們淋雨,他圍著跟前的石頭走了一圈,手掌撫摸過石塊每一處——石型大體已被修飾了出來,他稍后再在細節上做些補充就好。
于是老者停下動作,將幾個弟子召集到了身邊來,笑著與他們說道:“你們也勞累了一天,早點回去歇息罷。
這里沒甚么活計需要你們來做了,為師多檢查幾遍,也回房歇息了。”
弟子們聞言都不愿離去。
他們大都跟隨雕圣數載時間,清楚師父的脾氣秉性。
剩下這點手尾,師父不做完是決計不會停下來的。
于是有弟子向楊惠之說道:“只剩下一點,這塊石頭的型便能被修出來了,我們和您一起把事情做完,大家都早點回房歇息不好?
您一人呆在這里,如今又下了雨,到時候您淋了雨萬一生一場病……”
“那我請外面的不良人幫我把石頭搬運到廊下淋不到雨的地方不就好了?”楊惠之笑呵呵地擺手拒絕,“放心罷,為師也知道明天的比試至關重要,不會在這個時候累著自己的。”
他與一眾弟子說過話,不待弟子們再反駁甚么,便回頭朝雨絲飄搖的院門外喚了一聲。
老人的話音落下,院門外即有幾個著生人甲的不良人匆匆而來,應了楊惠之的請托,將那塊巨石挪到了廊下淋不著雨的地方去。
“這下放心了罷?”
楊惠之笑著與眾弟子們說道:“為師也需一個人靜一靜,仔細思量明天的那場比試。
我這位師兄,在畫道之上亦是驚才絕艷。
如今世人多不知他的才華,我卻是明白的。
行了,你們放心回去歇息罷……”
師父既然如此堅持,且也是一副聽勸的樣子,眾弟子們便不好再勉強其他,只得應了老人的吩咐,各自退下去歇息。
楊惠之搬了把高凳子,在廊下那塊巨石前坐下,拿著小錘子一點一點地修整石塊細節。
對于明日與吳道玄的比試,他自然極為在意。
與弟子們所言俱是真心話。
師兄在數年以前,已然畫出了‘八十八神仙卷’這般驚世之作,而楊惠之縱觀自己一生,雕刻作品雖也有諸多,但其中真正能與‘八十八神仙卷’媲美者,實無一個。
如今師兄氣勢洶洶而來,自言已經以畢生心血醞釀了一副畫作,自認為這副畫作將是其自身生平絕無僅有的一副——想必這副畫作,會超越‘八十八神仙卷’諸多——這叫楊惠之怎能不鄭重應對?
他在華山紫云觀避居多時,雖是應圣人之命于此間雕刻,但自身準備的這副雕刻,亦是匯集了畢生心血!
不知自己匯集畢生心血的作品,與師兄嘔心瀝血之作,是否能平分秋色,是否有機會與之一決勝負?
楊惠之腦海里轉動著諸般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