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僧若面對鬼佛，便都是在給鬼佛送菜。

無一幸免！

眾僧知其所言沒有一份虛假，是以只能沉默不語。

“而今直見鬼佛之后，法性不滅，依舊長駐空中者，只有一個半人。”鑒真接著道，“那一個人，即是今時之圣人。

半個人，則是三藏法師。

圣人修行不須你我贅言。

三藏法師法性被鬼佛所吞，還能從彼岸歸返，落回苦海之中，全因其守持住了自心，因這‘我執(zhí)’。

此悖離佛法正道之法。”

慧沼聞言，眼中光芒閃動，笑著向鑒真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你一生修持‘我執(zhí)’，執(zhí)‘邪見’，其實是此次應(yīng)對‘鬼佛降世’的最合適人選？”

鑒真點了點頭。

“不成的。”神秀沉吟著搖頭道，“你專修‘我執(zhí)’，無有法性寄托性靈，屆時只怕連鬼佛真形都看不到——你與它好似兩條直線，各自平行，如此又如何能牽制于它？”

鑒真聞聲沉默了片刻，而后道：“貧僧的情形與‘行邪見者’的情形還有許多不同。

貧僧能夠見得鬼佛。”

在此之前的每時每刻，他動心起性，皆能于性中見到那由無數(shù)人意堆砌造化而成的佛陀！

鬼佛是他的噩夢！

只是從前一個時代的悲慘故事，鑒真卻無法向群僧道明個中因由了。

他說過話后，手結(jié)法印——一縷明燦燦燈火便在他指尖乍然燃亮——眾僧見起指尖燈火，一時都震驚不已。

慧沼面皮顫動，首先向那燈火行禮，口稱：“祖師。”

隨后與鑒真說道：“圣人將三藏祖師法性都交托給了你？”

“是以即便貧僧自身雖執(zhí)邪見，不能見如來。

但依托三藏法性，亦能直見鬼佛。”鑒真說道，“諸位師兄、師長，不必為此擔(dān)心。”

眾僧已被鑒真一番言辭說動，今下又見他將玄奘法性掌握在手，內(nèi)心已經(jīng)偏向指定由他應(yīng)對鬼佛。

只是鑒真自身畢竟未能證就法性，群僧因此多少有些猶豫。

一直呆在角落里，始終未有出聲，從面貌上看就是個枯槁老者的僧人‘慧能’這時候道：“鑒真師弟已是當(dāng)下最好人選。

在他之外，再無第二人能擔(dān)當(dāng)大任。”

他話音一落，眾僧遲疑著點頭。

慧能看過群僧面上神色，面露笑意：“然若只由鑒真師弟獨自應(yīng)對鬼佛，我等在一旁卻無法出力絲毫，這卻不是同門應(yīng)做的事情。”

群僧聞聲連連點頭。

“如此——”慧沼目光投向鑒真，自他眼耳口鼻之中，一重重輪光剎那鋪張而開，朝著鑒真灌注了過去，“貧僧愿以自身法性投寄于鑒真師弟之身，供鑒真師弟隨意驅(qū)使，應(yīng)對鬼佛！

若大計能成，鑒真師弟還貧僧法性即是。

若事不能成，此般法性，亦可隨鑒真師弟而去！”

嗡！

慧沼七竅之間，重重法性輪光映化寶樹、金瓶、蓮花、浮屠等等莊嚴(yán)物相，諸般莊嚴(yán)物相環(huán)繞在鑒真左右。

鑒真見狀，亦知同門情誼拒絕不得。

他雙手合十，向慧沼微微頷首，繼而張開口——一雙如金銅鑄就，雕刻滿了‘卍’字輪印的手臂從他手中生出，那雙手臂亦將雙手合十——慧沼法性盡數(shù)澆灌在了那雙金銅手臂之上！

好似鑒真這副厲詭般的皮囊不斷向外翻騰了出來。

厲詭鑒真的反面——銅鑄大誓愿鑒真從厲詭鑒真口中徹底翻出，盤坐在野松樹下，環(huán)視四周。

“鑒真師弟，貧僧法性，你亦拿去！”神秀和尚一步踏臨這如同金銅鑄造的鑒真身前，五指按落鑒真頭頂！

他的身影散化作一道道白光，盡數(shù)與鑒真相融！

群僧齊齊顯化法性，在此刻數(shù)不盡的法性虹光，交轉(zhuǎn)在銅鑄鑒真體表，銅鑄鑒真周身每一個卍字輪印中央，皆盤坐著一尊尊佛陀、菩薩、阿羅漢——此種種佛陀菩薩，便是群僧法性寄托在他身上的化現(xiàn)！

慧沼亦在此時掐動法印，要將自身法性寄托在鑒真之身，但化為銅鑄大誓愿相的鑒真在此時張開口，一雙嶙峋的、纏繞著種種恐怖厲詭形影的手臂便自他口中伸展而出——完整神韻相的厲詭鑒真再一次返歸現(xiàn)世，他一拂袖，將慧沼投寄而來的法性又掃了回去！

慧沼皺著眉頭，不知鑒真為何如此。

鑒真面朝向他，雙手合十行禮道：“諸位師長、師兄無法性護(hù)持己身，真靈正是最為羸弱的時候。

貧僧亦需調(diào)集諸座詭獄為己所用，應(yīng)對‘鬼佛降世’。

詭獄無法庇護(hù)諸位同門真靈，接下來，還要請你以法性護(hù)持諸位同門真靈。”

聞聽此言，慧沼神色恍然。

他點了點頭，隨后看向四下群山，說道：“你欲調(diào)集諸座詭獄為應(yīng)對‘鬼佛降世’——天下九州之詭，幾乎盡皆封藏于詭獄之中，調(diào)集諸座詭獄，以應(yīng)對鬼佛，會不會牽連太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