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從額頭上不斷滲出,順著下巴滾滾而落!
那幾個拔汗那國人眼見張方的遭遇,一時間也都不敢靠近,直到三個厲詭卷走張方一條臂膀消失以后,他們才匆匆聚攏過來,攙扶起了張方。
眾人紛紛出聲:“你莫非忘了?你先前都已經(jīng)許了明天的頭香給你的二叔……”
“是啊,你現(xiàn)下又一次把明天的頭香許給它,它肯定不會答應(yīng)的!”
“啊——你們、你們怎么不提醒我?
我胳膊沒了!
我一條胳膊沒了啊啊啊!”
“你還有厲詭作親戚,我們就是尋常人——惹著了它們,你只是沒一條胳膊,我們估計就得沒命了……”
幾人吵鬧著,將張方攙扶到了馬上。
此下暮色四合,一座座墳包前的墓碑在黑暗里閃著陰森森的光,不時有老鴰嘯叫之聲在濃重夜色間響起。
經(jīng)歷張方斷臂一事,眾皆不愿再這墳圈子里停留,便預(yù)備帶著張方先前脫離此間。
然而,他們才各自爬上馬,便聽得四周黑暗里響起了一陣陣馬蹄聲。
張方趴在馬上,聽得四周響起的馬蹄聲,也分不清到底是有多少馬匹往這片墳圈子聚集,他眼神有些絕望,正要掙扎著起身,腦海里思索著措辭,安撫住四下驚慌的拔汗那國人之時,四周的馬蹄聲忽地戛然而止。
緊跟著,數(shù)人驅(qū)策著駿馬從黑暗里顯出了身形,正將張方等人團(tuán)團(tuán)圍在中央。
張方往領(lǐng)頭的白馬上看去,只看到身材纖細(xì)的女子穿著寬大的黑色袍服,抱刀坐在馬上。
那女子眉眼精致,眼神里沒有甚么情緒,看著張方如同看一件死物。
張方不認(rèn)識此女,又朝此女一側(cè)的黑馬上看去。
黑馬上的女子穿著與唐人華服相類,但又迥然不同的紅色二色絲綢質(zhì)衣裳,腰懸長刀,騎在馬上,看著自己的眼神倒較為平靜,不似白馬上的女子眼神那般冷。
而且,這個女子……張方覺得有點熟悉。
他腦海里關(guān)于黑馬上的女子印象正越來越清晰之際,一個聲音傳進(jìn)了張方耳內(nèi):“與詭結(jié)親科,易學(xué)難精。
厲詭本無情緒,與它們結(jié)親,其實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實際運用,借某個厲詭的勢,去壓另一個厲詭,又以另一個厲詭的勢,來壓其他厲詭,而人居于諸多詭親戚的環(huán)繞之下,實則是一道聯(lián)結(jié)各方,但又不會令諸厲詭完全統(tǒng)一起來的紐帶。
此般法門的主旨,其實并不是以與厲詭的親近關(guān)系為主,而是自身如何成為這眾多鬼親戚組成的‘家族’里的‘家長’。
以你的能力,當(dāng)下與一個厲詭結(jié)親,想要壓住對方已極不容易。
叫你同時與三個厲詭結(jié)親,也是我的倏忽。”
伴隨著那個聲音,又一騎從黑暗里走出,身形高大的青年男人勒停駿馬,儼然就是此間所有人注目的焦點。
那黑暗中又有數(shù)騎走出,隱隱將那青年男人簇?fù)碓谥醒搿?
張方聽得那個聲音的溫和教導(dǎo),再一抬眼,看到馬上一身黑衫的高大青年,他頓時激動起來:“郎君!”
那馬上的英俊青年,赫然就是蘇午!
斷臂的張方掙扎著要翻下馬來,向蘇午行禮,被蘇午揚手止住,他翻身下馬,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圓圈,接著與張方等人道:“拿些紙錢香火來。”
自魏晉之時,已有剪紙為錢,為已故祖宗親族焚燒紙錢之風(fēng)俗,張方學(xué)了與詭結(jié)親科門,倒是立刻就準(zhǔn)備了諸多紙錢香火帶在身上,他聽到蘇午的話,馬上要扯下身后的包袱。
阿部力等拔汗那國人見狀,幫著張方拿下包袱,從中取出紙錢香火,畢恭畢敬地遞給了站在那樹枝所畫的圓圈前的蘇午。
蘇午一邊將紙錢香火投入圓圈中焚燒,一邊又道:“好在我們來得也算及時,還能把你的胳膊拿回來,再晚一些,你以后便真要做個‘獨臂大俠’了。
你以后切記不可輕易承諾自己的詭親戚們甚么做不到的事情,亦不可用重復(fù)承諾來騙取厲詭為自己做事。
一旦做出承諾,要么便全力去完成,若是許下了完不成的承諾,除了付出代價以外,還可以如我今日一般,與它們‘說情’,請它們忘記那個完不成的承諾,對此事莫要追究。”
張方在蘇午的教誨下,一時也忘了斷去一臂的疼痛,小聲向蘇午問道:“如何與詭說情,請它們忘記我許下的承諾?”
“你可以在諸多鬼親戚之中,首先確立一位‘宗長’,不斷祭祀于它,加固它在諸多鬼親戚里的地位。
如此出現(xiàn)當(dāng)下這般情況,便可以請宗長來幫忙說情。
宗長地位來自于你,自然也都是一請即動,但你請它幫忙,也得付出一二代價,只是比你完不成承諾付出的代價要小許多。”蘇午與張方講解了一番,圓圈里的紙錢灰燼旋動著,三個厲詭在他眼中顯現(xiàn)了出來。
他向那三個厲詭伸出手去。
居于中間,被張方稱作二叔的那個無形之詭便老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