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若能重新聚集起她的念頭與情緒,讓她在現(xiàn)實里重活,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鶯鶯姑娘如今仍是‘醉生夢死’的狀態(tài)。
念頭浸潤于酒漿里,散亂無羈,各自為戰(zhàn),無法統(tǒng)合如一。”王夢龍看著酒液里浮游的女子,她的形影時而聚合為一,時而又化散作無數(shù)道雪白的影子。
王前輩繼續(xù)道,“我所能想到的辦法,唯有將這滿池酒液飲下,在自身仍能保持醉而不昏的狀態(tài)之下,摒去酒漿中多余的情緒,消化其中摻雜的詭韻,尋索鶯鶯姑娘的所有念頭,將之聚合統(tǒng)一起來。
如此就能使她從醉夢中醒來,跟著你回歸現(xiàn)實之內(nèi)。
我能力不足,無法能在滿飲一窖之酒的情況下,醉而不昏,沉而不迷。而且,鶯鶯姑娘的念頭里,畢竟包含著她的許多隱私,我與她非親非故,一旦要去聚合她的念頭,便不可避免地窺見她的某些隱私,我卻不好去窺察她的甚么隱私。
但你今時修成元神,而且是這般變化萬端的元神,滿飲此酒沒有問題。”
第1275章 、佛像
彌漫著酒香的大屋當中。
窖池邊上,只余蘇午一人。
王夢龍說動了江鶯鶯的爺爺,兩者一同出了屋室,在外面等候。
蘇午垂目看著窖池中散化作一道道白衣人影的江鶯鶯,他神色安靜,沿著窖池一端的臺階,往滿池酒漿中徐徐走去。
一張張蒼白面孔鋪滿他的周身,那些面孔盡皆張開嘴,猛然吞飲起窖池中的酒漿!
嘩——
猶如長鯨吸水一般,窖池中寂靜不動的酒液上,忽起層層漣漪!
滾滾酒漿盡朝著蘇午周身長出的口齒奔涌而去,被他不斷飲用下肚,他臍下丹田之中傳來轟隆雷聲,一圈圈血紅螺紋自腹下浮顯,繼而在全身各處擴散開來,覆蓋住周身每一張蒼白面孔,將滾滾酒液盡數(shù)消化、吸收!
酒液中蘊含的雜蕪情緒、諸般詭韻,盡被摒除。
酒漿里繼續(xù)的種種性意之力,則匯聚往蘇午的元神——在他腦后,‘龍樹大日元神’張開一道道枝條,發(fā)散一道道根須,它的根須在酒漿的沐浴之下,更加健壯雄勁,它的枝條則越發(fā)舒展繁盛,被這萬龍虬結(jié)形成的巨樹托起的那團燭火、那輪大日,則越發(fā)膨脹,覆蓋了蘇午周身——
蘇午周身噴薄出濃烈的酒氣。
原本近乎填滿窖池的酒漿,在一瞬間被蘇午滿飲下肚!
窖池之內(nèi),剎那空空如也!
“嗝~”
蘇午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他眼神混沌,似乎已經(jīng)吃醉了酒。
但他的神智在此瞬間卻又異乎尋常地清醒,在飽滿的靈感浸潤之下以極快的速度運轉(zhuǎn),一道道龍樹根須順著窖池、順著磚石地面深扎進了大地之中,這一道道根系游遍整個東圣酒廠,游入千溝萬壑之中,逐漸在整個鬼夢世界各個角落都扎下根來!
蘇午的意識飄飄蕩蕩,高飛出了鬼夢,遠飛于比云端更高的所在,他看到核桃仁似的‘鬼夢’之上,長出了自己的元神樹。
他最終‘飛’到了自己的元神樹頂,一些混沌而空茫的聲音,在他性意間倏忽響起:“周天之上,眇眇大羅,上無色根,云層峨峨……”
聽得這個聲音,蘇午忽有所悟。
‘鬼夢’傳是‘原天大羅天’的一塊碎片。
而今看來,果然不虛了。
“周天之上,眇眇大羅,上無色根,云層峨峨……”蘇午的性意間正重復(fù)著那陣在自己腦海里響起的聲音,他一垂頭,忽然間看到——如同一顆核桃般的‘鬼夢’,此時那些核桃紋絡(luò)都如蠕蟲般蠕動開來,它們原本是聚合的狀態(tài),在這個瞬間各自舒展著身軀,一下子散開了——整顆‘核桃’,變成了一根細細的樹根,這道樹根之上,又粘連著無數(shù)‘觸須’!
那些如蟲兒般蠕動的,正是這觸須本身!
這些觸須,在蘇午的目視之下,陡又變作無數(shù)道恐怖的詭影,又似是化作了無數(shù)道豹尾的旗幡!
——這一幕,叫蘇午驀然間想起糾纏著柳飛煙的那些‘天怨神韻’背后牽連著的那道龍蟒般、無限大的紫紅樹根!
‘鬼夢’——原天大羅天——與那‘樹根’系出同源!
只是相比于那根系的規(guī)模,鬼夢要小得多!
鬼夢由聚縮為核桃仁的狀態(tài),一剎那舒展開來,是不是說明——它要蘇醒了?!
此念一起!
蘇午的意識忽又落回,回到了那窖池車間里,他的身軀背靠著元神樹!
此時的窖池車間劇烈顫抖,大地之上溝壑彌生,四下里的一切都在晃動、都在扭曲,都行將破碎!
鬼夢真?zhèn)€要從夢中醒過來了!
如今已有不知多少亡者的性意棲息在這鬼夢之中,伴隨著它的蘇醒,他們也將徹底沒有去處,隨著夢醒而統(tǒng)統(tǒng)破滅去!
蘇午心神凜然!
他也無暇去思考鬼夢的蘇醒,與自身吃醉了酒、看到鬼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