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咱們還往前走嗎?
還是先退回去?”
“是啊,這里鬧詭,還是先離開這兒吧,哪怕是再回轉到縣城里去,也比留在這里好!”
“您常年行走江湖,肯定有避詭的法子罷?先用您那法子,叫大家把這場禍事避過去,再說其他罷……”
丁胖子心中雖也害怕,但聽到幾個隨從兼車老板戰戰兢兢的言語,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老子行走江湖,自然有避開禍事的經驗。
那掛在老子車頭的鈴鐺,車駕上請來的神靈,都是為避詭而設的!
它們一向都很靈,今天卻不靈了!
咱們說不定已經闖進了詭的地盤里!
老子知道怎么避詭,可不知道怎么和詭打架——要有這本事,還做甚么車老大!
今下出了這般事,首先還是得嘗試看看能不能遠離這處地界,希望這處地界還不是詭的地盤,希望詭爺爺不介意咱們貿然闖入,準允咱們從這里退出去罷——若真退不出去,大家還是自求多福!”
“先退出去,先退出去!”
“對對對!”
“咱們先趕緊走!”
一眾人答應著,紛紛折回了馬車。
先前坐在馬車上的眾人,見著四下里的恐怖尸首,一個個呼天搶地,也不敢下車驗看情況,只有二三個漢子尿急跳下車去解了手,此下也趕緊爬上車來,生怕被拉下。
他們規規矩矩坐在車上,也省了幾個車老板許多事。
車老板們不用再分出精力吆喝大家上車,直接在半路調轉回馬頭,往來路回轉而去!
七輛騾馬車急匆匆地碾過土路,從蘇午等人立身樹林邊經過。
幾個駕車的車老板甚至都未注意到林間的蘇午等人。
此時天近黃昏,丁胖子的車隊這一路走來,已經走了近百里路,他們想要在天黑以前趕回縣城去,卻已經不可能。
即便如此,這些人還是盡可能地想遠離當下的地域,以免被隱藏在此間的厲詭奪走性命。
蘇午從林間走出,吳文遠帶著三陽會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
素玨道姑帶著小河早與蘇午在金柳村口分別,去了別的地方。
走進臨近山谷那片樹林里,蘇午將地上的尸首又都驗看過了一遍。
幾只烏鴉停在不遠處的高樹枝上,腦袋轉動著,漆黑的眼珠緊緊盯著林間散落的尸首,不時嘎嘎亂叫幾聲。
吳文遠看著那些完全不像是被人所殺的尸首,心頭微微發寒:“這難道是……”
他話未說完,蘇午就搖了搖頭,抬目掃視四周:“這些衙門官差,并非為厲詭所殺。”
“不是厲詭所殺嗎?”吳文遠聞言,心中稍稍放松。
就聽蘇午又道:“殺死他們的東西,亦絕不是活人、野獸之類。”
聽其言,吳文遠放松下去的心情陡地又緊繃起來,他眼神困惑地看著蘇午,不明白蘇午所言何意。
倒在林間的尸首,一共二十余具,通過他們身上衣衫裝飾,可以判斷這些人俱是衙門差役,且多乘騎有騾馬。
此下他們的坐騎已不知去向,唯獨留下這滿地的尸首。
“這一具尸體,尸首分離;
這一具尸體,四肢與頭顱被撕裂,如受五馬分尸之刑而死;
這一具尸體,頸間有繩索勒痕,面色青紫,眼球鼓突,嘴唇發紺,舌頭拉伸而出,乃是被絞死;
這一具尸體,被剖腸刮肚而死;
這一具尸體,尸身已被蒸熟,乃是被生生蒸死……”蘇午帶著眾人,走過滿地尸體,隨意指出每一具尸體的死亡方式,他在小路中間停下,指了指地上的干尸,道,“這一具尸體,遍身長滿蟻穴般的孔洞,尸身干癟,血肉衰枯,乃是流瀉盡了一身血肉精氣而死。
它本身生命精氣并不能茁壯到流瀉出來,會在體表留下這般密密麻麻如蟻穴般的孔洞的地步。
你們看過這些尸體的死法,可想到了甚么?”
他在尸林中轉了一圈,面色如常。
可他周圍加上吳文遠一共四個三陽教徒,卻都是臉色發白,強壓著胸腹間涌起的嘔吐欲。
四人忍受心中恐懼與身上的嘔吐欲,已經忍得極其困難,又何談想到其他什么?發現甚么線索?一個個都是慚愧搖頭。
蘇午也不在意。
吳文遠雖是一個老江湖,手上也有幾條人命,但當下這般場景想來也見得不多,他狀態還算好些。
至于其余三個只是半大小子的三陽教徒,此下一個個兩腿打晃,狀態更差些——他們應是都未經歷過這般慘景,有此種反應,也算正常。
“此間二十余具尸首,其實對應了地獄之中種種酷刑。
而倒在小路上的這具尸首,本身并未如他的同僚一般承受酷刑——只不過他體內積蓄了遠超他自身所能承受的血肉精氣,這股精氣強行沖破了他的肉殼,帶動他自身血肉精氣也泄出閘關,令他頃刻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