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弘腦海里,那張如花似玉、勾魂攝魄的面孔一直揮之不去,他喉結(jié)滾動,吞了口口水,向左邊的奴隸指了指身后的黑布帳篷,低聲道:“你去,掀開帳篷!”
“……我不敢!”
左邊的奴隸低下頭。
“去!
不去就死!”敦弘聲音更壓低了些,他神色嚴(yán)厲,盯著左邊的奴隸,旋而又緩和下神色,像是與奴隸主動解釋,又像是為了隱瞞自己某些隱晦的心思般道,“我再一眼我的祖母,看看她還有沒有別的指示……”
在敦弘的威脅下,那奴隸猶猶豫豫地走到板車近前——
其鼓起勇氣,一把掀開了黑布帳篷。
帳篷里,仁欽贊巴祖母的尸身依舊栩栩如生,如花似玉,美得勾魂攝魄,讓敦弘深深癡迷——黑布帳篷又在一瞬間放了下來。
四下里的火光落在帳篷上,
隱約間映出帳篷里的尸身。
她的頭顱被繩索綁縛著,彎曲向下,腦頂抹著酥油,形容枯槁,分明是暮年死亡的仁欽贊巴,哪里有半分如花似玉的模樣?
敦弘坐在‘人畜力車’上,被馱到了乃康則的馬車邊。
他步入馬車?yán)铮仁且桓笔Щ曷淦堑哪印?
乃康則不滿地盯著敦弘看了一陣兒,剛才這個長子的作為,他雖未看到,但身邊的彌旺已向他如實匯報!
長子此下仍是滿面執(zhí)迷之色,坐在那里,神不守舍,看得乃康則越發(fā)惱火,伸手就打了對方一個巴掌,喝聲道:“你和達(dá)娃頓珠的丑事,我不追究!但你莫要以為我不知道!
這是你的祖母,我的母親——你在胡想些什么?!”
敦弘被這一巴掌打醒了,立刻跪在底下,向乃康則羞愧地低著頭,低聲道:“父親,我錯了,我錯了。”
“我的六個孩子里,你最像我,你的母親又是桑木扎領(lǐng)主的女兒,所以我最寵愛你。
但你也別太得寸進(jìn)尺,不知天高地厚了!
祖母去世那一天,你在做什么?!
你竟在和我的寵妾亂來?!”乃康則怒氣還未完全發(fā)泄出來,也不管當(dāng)下還有外人‘彌旺’在場,對敦弘連連呵斥,最后更是語氣森然道,“達(dá)娃頓珠那個賤人,已經(jīng)被我送給拔日喀丘山的一位獸龍本篤師了,那位獸龍本篤師說,她的皮很美,很適合用來做一面鼓……
這次我只懲罰她一個。
若是有下一次——你自己想吧!”
敦弘渾身顫抖,腦海里再沒有任何旖旎之念!
乃康則余怒未消,就由著敦弘跪在自己腳邊,他掀開車窗簾,看著窗外黑黢黢的群山。
彌旺看了看地上跪著的敦弘,又看了眼轉(zhuǎn)頭過去,看不清其表情的乃康則,他低眉沉思了一陣兒,向乃康則緩緩開口道:“乃康則老爺……敦弘小貴人一時行差踏錯,他今下必已認(rèn)識到錯了,您……”
話未說完,乃康則緩緩轉(zhuǎn)回頭來。
沒有表情地看了彌旺一眼。
那個眼神,讓彌旺心中驀地打了個突,再未多言。
而乃康則垂目看向跪著的長子,微聲道:“彌旺篤師覺得你這是一時行差踏錯,是小錯誤,你覺得呢?”
“我犯了大錯!
阿爸,不管您怎么懲罰我,我都甘愿領(lǐng)受!”敦弘流著淚,當(dāng)即磕頭如搗蒜。
乃康則面上露出了笑意,他拍了拍長子的肩膀:“起來吧。”
如此,敦弘向乃康則千恩萬謝,爬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了馬車一側(cè),對先前為他開口求情的彌旺,根本未有多看一眼。
此般情形,令彌旺心中更生寒意。
車隊往前行了沒多遠(yuǎn),就到了‘墩旺山’山腳下。
侍衛(wèi)首領(lǐng)來向乃康則匯報情況:“領(lǐng)主老爺,山太陡了,馬車上不去!我讓奴隸們都過來,背著您和敦弘小貴人、彌旺篤師……”
“不用。”
乃康則打斷了侍衛(wèi)首領(lǐng)的話,接著道:“你們所有人都在山下面守著。
其他篤師跟我們一起上山就好。”
“是!”
三人走下馬車,負(fù)責(zé)推車、搬運(yùn)物資、偶爾還要充當(dāng)‘坐騎’的奴隸們被戴上了橫木的鐐銬,在山腳下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成幾排。
侍衛(wèi)們監(jiān)視著這些奴隸。
四五個篤師簇?fù)碇丝祫t、敦弘、彌旺三人,走近了后面的板車。
篤師們掀開黑布帳篷,那如花似玉的少女‘仁欽贊巴’尸身,就端坐在木框架里,她渾身都散發(fā)出酥油的香氣,哪里有半分形容枯槁的老死婦人的模樣?
乃康則撥開身側(cè)的敦弘,叫來兩個篤師,拆下了板車上的木框架。
他將母親尸身上的黑布兜子提起來,扎緊了繩口,隨即令其余人取來扎帶,纏在自己胸口、腰背,進(jìn)而將母親的尸身背在身后。
甜膩的、脂肪的香氣從身后的黑布兜子里飄出,止不住地鉆進(jìn)乃康則的嘴巴里。
不知道為什么,乃康則忽有些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