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得一副刷了黑漆的薄棺棺蓋也微微發白。
黑棺的棺材縫里,正往外不斷溢出一些暗紅的液體,那些液體沒有味道,只是甚為寒冷,暗紅液體持續浸潤周圍的土壤,令這個墳坑里亦溫度驟降。
“魔身種道大法,我都還未來得及學。
幾個師兄先到了大限的時候,他們就先學了這道法門,由我趕著他們送往各個陰寒之地,他們才是最通悉這法門的人。
你若想學這道法門,待會兒見了我這位師兄,態度可得恭敬些。
他以往就是個木訥寡言,比較孤僻的人,
不知道埋了幾十年后,性格有沒有甚么改變?”
看著棺材縫里不斷滲出的暗紅液體,老道長眼神微沉,他向蘇午囑咐了幾句,從褡褳袋里掏出一疊符咒,貼在棺材四周的縫隙上。
這些符咒一貼到棺材上,暗紅液體便不再往外流淌。
周遭的寒氣略收斂了些許。
做完這些后,老道長站在棺材頭,拿手丈量了一下棺材的長度,在棺材約莫三分之一的位置停住,他雙手握著那截斷了一半的桃木劍,桃木劍上貼滿了黃符,
老道雙手高舉桃木劍,
斷劍劍刃朝下,
對準了那副從棺材頭往后三分之一的位置,
儼然是要見勢不對,若棺材里的不是自家師兄,而是一頭徹頭徹尾的僵尸的話,就用手里殘缺桃木劍,一劍攮穿對方的胸膛!
“行了!”
老道沖蘇午喊道:“把棺材撬開吧!”
“好!”
蘇午應了一聲,
抓起旁邊的鐵鍬,鐵鍬別進棺材的縫隙里,手腕微一用力——
即聽到那副棺材上傳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咯吱,咯吱——
整副棺材的棺蓋都被蘇午撬動!
一根根楔入棺幫的棺材釘,就此從棺幫上脫離,連同整副棺蓋一齊被蘇午一鐵鍬掀飛,掀出了墳坑!
深寒的氣息一剎那爆發開來!
濃郁紅霧在棺材里升騰彌漫,根本看不清棺材里究竟有甚么。
玄照老道眼光閃動,
雙手舉著的桃木斷劍緩緩向下——
這時候,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從棺材里伸出,抓住了那桃木劍的劍身,將劍身上沾附的一道道黃符都一把捋掉。
棺材內的紅霧包裹住那條伸出棺材的手臂,
在棺材里迅速收斂,
那條枯瘦手臂吸收了包裹來的紅霧,枯瘦手臂像充氣一樣鼓脹起來。
紅霧收斂殆盡,
露出棺材里一個肩寬背厚、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
其渾身筋肉虬結,
哪里有半分枯瘦如柴的模樣?
‘中年男人’大睜著雙眼,眼窩里的紅霧收盡,聚集成一對棕黑的眼仁,他直勾勾地看著玄照老道,與之對視了有十余秒鐘,才遲疑著張口道:“師、師弟?”
眼看玄照老道咧嘴點了點頭。
那‘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松開了桃木劍:“看來我這是已經死了?”
“差不多。”玄照老道再次點頭。
“我資質不夠啊,
幾十年修行,還是沒能修成‘魔身種道大法’里的‘身僵而心不僵’、‘血如汞漿意如丹火’,我的血早就在散失在此間龍脈的陰氣之中了。”中年男人自顧自地說著話,從棺材里站起身,
他身上道袍已經破破爛爛,根本遮掩不住那副強壯魁梧的身軀。
玄照老道撓了撓頭,看向蘇午:“徒兒啊,我讓你給師伯準備的衣服,你都準備好了嗎?”
甚么徒兒?
給甚么師伯準備甚么衣服?
蘇午聽著玄照老道的話,開口就想把他的問話堵回去。
但這時中年男人轉頭朝他看來,
他忽又想到玄照方才所言——若想學成‘魔身種道大法’,必須要與玄照老道的幾個師兄打好關系……
最終,蘇午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道:“準備了一套。”
說著話,他周身凌亂錯疊的影子蠕動扭曲起來,一只生有十指的漆黑大手拽著幾件粗布衣裳,從陰影中聳立了起來。
蘇午將那幾件衣裳遞給了中年男人。
都是青苗、珠兒給他做的衣裳,他本也不情愿交給這個人,但為能學到‘魔身種道大法’,也只能暫時割愛了。
他身量高大英挺,比中年男人更高一些,只是沒對方看起來像是一頭棕熊般強壯。
不過這一身衣裳,青苗做得比較寬大。
中年男人穿在身上卻也正合適。
“你這徒弟不錯。”中年男人當著玄照、蘇午二人的面換著衣裳,他瞥了眼蘇午周圍漸漸恢復平靜的陰影,接著道,“自身駕馭厲詭的情況下,身體上沒有一絲受到厲詭侵染的痕跡——我下葬以前都沒有他這般能耐,從哪撿來的這么個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