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聚在一桌用過午飯后,
家主人忙著洗刷碗筷,
李岳山坐在首位,看向旁邊木木呆呆的老道士,
他遲疑了片刻,
向老道士緩聲道:“你……你跟著我們,我們供你吃,供你喝的,你難道不該給我們一點報酬?老漢聽說,你們道門很有些養身功夫,不妨給我這些弟子們教上幾套,
就算是你付給我們的報酬了!”
師父有感于弟子們根基太薄,游走江湖,不止會遇見詭邪惡類,剪徑強賊、綠林匪盜也是一樣都不會少。
是以欲從老道身上挖出一點東西來,
教授給弟子們,
讓弟子們都能跟著沾光。
那老道原本木木呆呆坐在長凳上,
聽得李岳山所言后,忽然拔身而起,一腳踩在長凳上,作金雞獨立之狀,
雙手疊在下腹,如同在單腳站樁打坐。
他口中喝道:“火里栽蓮,伏邪煉魔!”
師父看不懂他這動作是何意,
只聽他口中斷喝,便覺得這老道或許在施展甚么厲害的功夫,
于是連連點頭道:“就教這個,教這個便好!”
老道側目,輕蔑地瞥了師父一眼,
令師父心頭火起,
又見其抬起下巴,
依舊一只腳踩在長凳上,
伸手指向珠兒、青苗、狗剩、秀秀四個弟子:“此法極重悟性天資,這四人不行,學不成的——”
隨后,老道看向蘇午,笑瞇瞇道:“此人可以學!”
師父聞言,頓時滿臉警惕之色:“學你這功夫,有甚么要求?”
“只需拜我為師即可……”老道笑瞇瞇道。
“想得挺美!”李岳山直接替蘇午否決了。
老道看了蘇午一眼,
也不著惱,
轉而跳下長凳,在原地有模有樣地打了一套拳法,
而后道:“托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
李岳山撇撇嘴,
看老道趾高氣揚的模樣,氣得牙癢癢,偏偏自己有求于人,只能緩聲再度發問道:“你這套功夫叫什么?我這些弟子,都能學你的這套功夫嗎?”
“都能,都能。”老道點著頭,拍了拍長凳上的泥土,坐回座位。
“那學你這套功夫,可還有甚么額外要求?
事先說好,若是要求太多,
今晚開始我們便不給你供飯了!”
老道縮了縮脖子,
擺手道:“都能學!”
“行!
明日一早你就教我這些弟子修煉功夫罷!”
李岳山將此事一錘定音。
他隨后朝蘇午招了招手,
把蘇午找到東廂房里,
師徒二人一個坐在炕上,
一個站在下方,
李岳山抓耳撓腮片刻,清了清嗓子,看著蘇午道:“阿午啊,你覺得,你拜師外面那個老道如何?咱們灶王神教一脈,也是野路子出身,
無有甚么規矩。
你跟著那老道,能學到頗多東西,
老漢尋思了一下,若你再拜他為師,倒也是一樁好事。”
蘇午原本以為,師父召他過來,是為了告誡他,切莫因為老道那邊的法門高妙,而叛出門墻,轉而去拜老道為師。
未想到師父竟是主動開口,勸他去拜老道為師,
以期能學到更多東西!
他聽著師父的言語,內心滋味難明。
師父看他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也不知他心中具體是何想法,只是故作嚴肅道:“拜不拜師暫且放到一邊,有兩件事須先說好,
不管你將來有幾個老師,
兼修了多少法脈傳承,
須都得記得,
你首先是咱們陰喜脈的掌灶人!
第二——”
說到這里,李岳山忽然壓低了聲音:“莫要告訴其他人,是老漢準許你去拜那老道為師的!
你若把這事兒說出去,
老漢的臉就沒處擱了!”
“弟子一定把這兩件事放在心上。”蘇午認真聽過李岳山的告誡,
轉而道:“不過,弟子當下還有諸多事情要做,須要教師弟師妹們認字,還要伺候那匹懷崽的馬騾,協調諸事,那老道送給弟子的那本《插泥發兵劍訣》,弟子都還未來得及學,
所以,當下還是不拜師為好。”
“那也好,那也好。”聽到大弟子所言,李岳山連忙點頭,
畢竟他把蘇午視作衣缽傳人,
雖然內心知道輕重,明白怎么做才是為弟子計深遠,
但真做出這般事,
眼睜睜看著愛徒為了甚么高妙功法,
轉頭就投向別家門庭,
老人家心里說不難過卻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