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的確疲于應付這些東西,于是點頭,誠懇道:”辛苦,晚上請你吃飯。”
穆棱隔空沖他虛敬一下手里的酒杯,走遠了。
雨聲中,有人跟著人流快速走進大門,他把沾滿水珠的雨傘甩了甩,水珠迸濺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身上穿的黑色大衣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晃蕩了幾下。
隨著這個動作,男人跟沒站穩似的,身子猛的晃了一下,伸手撐著墻壁。
俞景皺眉,但沒在意。
那人把傘拿在手上,傘柄很長,有他半人高,他把傘柄底端杵在地上,順著通道緩緩走到大廳中央。通道兩側的墻面上,也掛著畫,他在每一幅畫面前都停留了很久,最后掏出手機拍照。
大概是杵著傘的原因,從背影看起來男人的走路姿勢有些奇怪。
俞景立在玻璃窗后,目光凝在他的背影上,莫名的,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
但他不敢貿然上前。
直到轉角處,男人轉身,一雙眼睛透過人群安安靜靜的望過來。
俞景在瞬間停止了呼吸。
如果一尾魚,被人從水里撈起來,它的腮被人用雙指死死扣著,滑溜的身體不再是它的保護殼,那就說明它即將死去。
俞景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就是那尾魚。被那樣一雙眼睛扼住了腮,再不能呼吸。
重逢來的如此草率,像四年前的死亡一樣,讓俞景應接不暇。
陳淮卻并沒有看見他,只把目光落在一幅畫上。畫里是青郁滿地的三月天,古老的石橋。
他不再往前走,身子和傘一并椅靠在墻角,從兜里摸出了一根煙。
只是還未來得及點燃,便被一旁的工作人員叫停:“這位先生,畫展里禁止吸煙。”
陳淮聞言,把煙揉進手心,碾碎,隨手扔進垃圾桶里:“抱歉。”
眼看他要走,工作人員急忙提醒:“先生,再過半個小時有本次畫展的發布會,畫家本人會出席,您如果喜歡俞景老師的畫,可以再等等。”
陳淮迅速偏頭,目光從墻上那幅畫上掠過:“不用,我只是進來躲雨的。”
如他所言,外面的雨在慢慢變小,許多進來躲雨的人也在慢慢往外走。
陳淮如來時一般,杵著那把黑傘,跟隨人流朝外面走去。即將邁出展館大門的剎那,他鬼使神差的抬眼,目光和玻璃窗后的俞景撞在了一塊。
說不上平靜還是天崩地裂,陳淮覺得雨好像又變大了。
潮濕的空氣讓他的骨頭隱隱作痛。
他不用聽,也能猜出俞景在說什么:“陳淮。”
仿佛時光重疊。
十分鐘后,俞景和陳淮坐在京都有名的私廚包廂里。
包廂點著熏香,香味很淡,縈繞在兩人身邊。服務員把菜一道道上齊,最后應客人要求開了一瓶紅酒。
“我在過年期間點過一家外賣,像是這家私廚的盜版。”俞景坐在靠窗的一邊,笑著用茶水燙了一遍面前的碗筷,然后遞給陳淮。
陳淮沒接,反倒是要過他手里的茶壺:“我自己來。”
俞景把茶壺放在桌上,輕輕轉了一下,茶壺就停留在陳淮手邊。他抬手拿起茶壺,在熱氣撲在他臉上時,俞景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一圈疤痕突兀出現在他眼中。
俞哲曾經說過,戴手銬腳鐐的人,短時間內會有瘀痕,如若運動則會更嚴重擦傷。長時間戴著并重復摩擦可能會破皮流血,留下疤痕,疤痕類似被捆綁的痕跡。
陳淮黑了,也瘦了。
是能輕易用肉眼看出來的瘦,甚至連普普通通的一件大衣都撐不起來,可以說是,虛弱。
俞景輕輕眨了下眼,在陳淮察覺之前不著痕跡收回目光,聽見陳淮說:“過年期間,也有外賣送?”
俞景點頭,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陳淮碗里:“嘗嘗。”
沉默幾秒,陳淮用筷子把那塊魚肉撥到一旁的盤子里:“我不愛吃魚。”
俞景沒有反駁,只是安靜的看著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湯煨在小火上,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陳淮抬眼,在俞景的目光下平靜回答:“半年前。”
俞景像是早就猜到了,神色之間絲毫沒有詫異,他點頭嗯了一聲,然后問:“為什么不來找我?”
空氣中的氣氛逐漸變得滯澀起來。
陳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盤子里發白的魚肉上,反問:“為什么要來找你?”
俞景張口,卻被堵住。
他想說不是約好的嗎,可先離開的,的確是他自己。
陳淮恰巧在這個時候補充道:“俞景,沒必要,我以為我們早就分手了。”頓了頓,他又開口:“四年,你用不著等我這么久。”
沸騰的湯開始不停冒出氣泡。
俞景站起身,匆忙之間直接用手去端那鍋湯,又在觸碰到高溫后迅速縮回手。
陳淮想要抓住他的手,卻沒來得及。俞景的手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