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罕見的沒有感覺到情緒起伏,他只是加重了語氣,再次重復:“你出去!”
穆棱起身,替他帶上門。
俞景踢掉腳上的鞋,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轉了一圈,翻出一瓶水,然后盤腿坐在了落地窗前。
昆明終究和束水是不同的,哪怕它們都屬于同一個省,但束水的陽光始終比這里熾熱,也比這里刺眼。
昆明是溫和的,像是一杯醇厚悠長的酒,經年累月,反而讓它更加值得品嘗。
俞景喝完最后一口水,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他沖去了一身疲憊,把自己埋進柔軟的被子里。穆棱發微信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他沒回,閉上眼睛,任由大腦放空所有思緒。
三年。
他的人生中不會有比這三年更加漫長的歲月。
陳淮的死,是隔夜的白開水,當他鼓起勇氣選擇接受的時候,發現上面浮著蚊蠅。
他咽不下去,更吐不出來,就這么卡在喉嚨里,整整三年。
盤龍寺的香火總是鼎盛的。
來這里的香客絡繹不絕,爐鼎里燃著香,俞景站在一片霧里,眉眼模糊的像是遠山上的一抹雪。
活動辦完后,他獨自來了這里,什么也沒帶,什么也沒買。
盤龍寺離昆明很遠,他只能打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終于到了這半山腰。
寺門外有買香紙的店鋪,他沒買,只用現金買了門票,就邁進了大門。
四方的天,前后皆是佛像金身。
他站在一旁,看見行人手里舉著香,虔誠的沖著四個方向拜。
也有人在姻緣樹上纏紅線。
很奇怪,分明周圍都是人,他卻在此刻覺得平靜。就像回到了陳淮走的那天,他獨自在山上的庵里,逛了很久。
俞景順著樓梯往上走,看見了很多他不認識的神像。來往的人并不在意認不認識,停在每一座神像前跪拜,仿佛只要上了香彎了腰,各路神仙都能保人平平安安。
鯉魚池里安置著一座白色金蟬像,它的嘴張著,俞景掏錢買了幾十塊錢的硬幣,卻一個也沒投進。
他的運氣一向不好。
身邊有老人笑:“小伙子,去拜拜再扔。”
俞景把手里最后一枚硬幣投完,硬幣擦著金蟬嘴過去,落入渾濁的水池,沒了動靜。他拍拍手:“不用了。”
香火聞多了,總歸有些嗆鼻子。
俞景不再停留,登了高塔,站在上面遙遠滇池。
這里的風景并不很好,也看不見滇池全貌,只能看見遠處的幾幢高樓和一角水面。
風把他的頭發吹亂,俞景瞇了瞇眼,陡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熟悉到下一秒,他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細細密密的希望和恐懼同時抓住他,來不及判斷和思考,他轉身自高樓沖下。
人太多了。
俞景一邊避讓一邊道歉。
那抹黑色的背影就在前面。
倏然,他像是察覺到什么,停下了腳步。
俞景也緩緩慢下步子,但他的目光始終緊緊抓著他的背影,直到看見他手里點燃的煙。
陳淮已經不吸煙了。
被頭頂的陽光暴曬著,他卻覺得自己一瞬間跌入了冰窖。
前面的男人察覺到他的跟隨,轉身沖他走過來:“你認識我?”
很陌生的一張臉。
俞景沉默幾秒,在男人即將不耐煩走人之前匆忙扔下一句:“抱歉,認錯人了。”
多諷刺,三年的時間,依舊會因為那一點的相似,而莽撞的找過去。
男人看了他半響,把煙碾滅,扔進一旁的垃圾箱:“那邊有師傅,可以搖簽。”
俞景搖頭:“謝謝,不用了。”
男人轉身往前走,留下一句:“也可以求無事牌。”
無事牌,又稱為許愿牌,它的名字來源于其寓意,即希望佩戴者能夠平安無事,一生平安。
在古時,人們會將愿望許在無事牌上,相信心誠則靈。據說,只要將愿望或祝福許在無事牌上,愿望就能變成現實。
風吹過,許愿牌相撞的聲音響在耳邊。
俞景才發現,寺里有的樹上掛滿了木牌,牌子上寫著字,落著款,想必就是男人說的許愿牌。
他從不看簽。
在這一刻,鬼使神差的買下了一塊無事牌。
俞景握著筆,半響,什么都沒寫,把一片空白的牌子隨手掛在路旁的一棵樹上。樹身上纏著紅布,上面零零碎碎掛了幾個許愿牌,和其他的樹相比,顯得有些稀少。
俞景的牌子在風里輕輕晃蕩。
他站在樹下,凝神聽了半天。
有人在旁邊問:“怎么沒寫東西?”
俞景轉頭,再次看見那個男人,但也如實回答:“不知道寫什么。”
男人偏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想要的東西嗎?健康?金錢?姻緣?事業?家人?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