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兩人的氣質有些出眾,在場的人中相當大一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直到一個穿著銀色長裙的姑娘走上前,語氣中帶著不確定:“俞老師?”
俞景抬眼,目光頓了幾秒,才緩緩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許小姐?!彼氏壬斐鍪?,和她輕輕握了一下:“好久不見?!?
許安安眨眨眼,覺得眼前的人變化太大。而更讓她覺得寒心的是,當年陳淮出了事,俞景竟然直接回了北京,連他的葬禮都沒來,現在故人重逢,他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樣子,情緒里絲毫沒有對那段日子的起伏。
她于是也提起唇角,只是那抹笑容看上去實在稱不上熱情:“俞老師現在的畫,在行業內可是炙手可熱?!?
俞景笑的很謙和:“過獎。”
他的神情實在太過平淡,像只是偶然見到了一個陳年故人,不過點頭之交。許安安倏然松了肩膀,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對俞景失望還是替陳淮難受:“這位是?”
穆棱沒等俞景替他介紹,主動伸出手:“你好,我叫穆棱,是阿景的朋友?!?
說話時,他帶著笑意的目光落在俞景臉上,很溫柔,和陳淮望向俞景的目光很像。
許安安沉默著和他握了手。
活著的人總該向前看,道理她都懂,但不代表她真的能接受。許安安目光落在兩人身上,原本的寒暄陡然一轉:“你知道當年淮哥為什么要接那個任務嗎?”
俞景收斂了那點笑意,脊背有些僵硬:“我不想知道?!?
許安安看著他,希望從他漠然的臉上發現一絲端倪,但很遺憾,并沒有。于是她的話語中再次藏了綿針:“因為沈嘉說,那次任務,有很大可能抓到那個組織里的重要人物,這樣的人物,必然知道當年的內情?!彼破戎峋?,想從他口中為陳淮的付出得到什么,哪怕只是一絲愧疚:“淮哥是為了你?!?
俞景伸手從一旁的柜臺上端起一杯酒,動作之間有些倉促,臉上卻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許安安,你是在審判我嗎?你有什么資格?我不欠他,更不欠你。陳淮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和我都清楚,無論有沒有我父親那件事在中間橫著,他都會選擇接受任務?!庇峋昂攘艘豢诰?,在苦澀的后勁兒里留下最后一句:“我比你更不想他去,但沒人能阻止他?!?
許安安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猛然驚覺,眼前的俞景,比兩年前瘦了太多。
死亡實在是一件太過沉重的事情,曾經那么熟悉的人,也在死亡的陰影中,變得陌生。
第48章
這場交際到中途俞景就退了場,他跟穆棱交代了幾句,先回了房間。
主辦方很大方,給他們安排的都是觀景房。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見外頭一片生機盎然。
俞景盤腿坐在落地窗前,聽見房門被人敲響。
進來的是穆棱,他手里還端著一個瓷白色的盤子,上面放著幾塊小點心:“看你沒吃什么東西?!?
俞景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把盤子放到大理石桌上,然后又皺眉返回進門處,拉開柜子找了一雙一次性拖鞋給他:“怎么又不穿鞋。”
俞景接過道謝,彎腰的時候低聲解釋:“沒想起來有一次性拖鞋。”
穆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一口一口吃完盤子里的小點心:“剛剛那個人,你認識?”
他說的是許安安。
俞景咽下嘴里的點心:“算是朋友吧。”
穆棱就笑:“難得聽你說出朋友這兩個字,看來之前在這邊過的挺好的?!?
俞景抽了紙巾擦手,然后把紙巾扔到黑色的垃圾桶里,語氣帶著漫不經心:“嗯,你也算是朋友?!?
像是一種無意之中的提醒,也劃分清楚兩個人的關系。
穆棱仍舊帶著溫和的笑意,似乎并沒有覺得這句話來的突兀:“朋友也分很多種不是嗎?”
俞景沒說話,他起身站到落地窗前。
良久,才開口:“我曾經以為,我會像普通人一樣,長大,娶妻,生子,變老。”
穆棱目光落在他清雋的側臉上:“現在也可以。”
俞景偏頭笑了一聲:“現在不可以。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讓我的人生少了很多東西,同時也多了很多東西?!彼D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穆棱,我很欣賞你,但我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你?!?
穆棱看著他,那抹溫柔的笑意終于慢慢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淡很淡的悲傷:“我沒有見過他,俞景。你要我從哪里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好到你只是和他待了短短幾個月,就能放棄你生命中那么多重要的東西?!?
他的目光中逐漸帶了一點不甘:“你想要結婚生子,我不曾為此感到遺憾,我知道我給不了你這些東西,但我希望你能有一個圓滿的人生。可是你卻能為了他接受另一種人生,甚至能放棄我給不了你的東西,我怎么放下呢?”
短暫的沉默中,俞景聽見他再次開口:“況且,他已經死了。你還要用多少個三年來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