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了。
俞景站在夜色里,心想。
忘記一個人,太難了。
好像有無數絲絲縷縷的藤蔓自心臟纏繞著,時不時就會勾出一點回憶,讓大腦反復記起。
手心黏糊在一起的巧克力,空氣中彌漫的苦榛子味兒,連同那個名字,組成了陳淮這個人。
俞景在苦澀里將最后一點巧克力抿進唇間,像是要永遠記住那味道。
第45章
“三子,今兒又是你去交貨?大老板很看重你啊?”
穿著白褂子的中年男人站在漁船上,一邊仰頭問站在岸邊的人,一邊兩條胳膊用力,把海里的網拉上來。漁網上掛著的不只魚,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挑揀著抱怨:“媽的,往海里扔這么多垃圾。”
叫做三子的人戴著鐵皮材質的面具,聞言并不搭理他,只張嘴咬了一大口手里的饅頭,兩腮鼓動,倒有一股惡狠狠的味道。
他本名叫李志,是漁村李家的親戚,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三子。
三子聰明,又有一股子蠻力,上次在碼頭逞了威風,被過來交貨的人瞧見,讓他當了接頭人。
住在這個漁村里的人,光憑海里那點東西養不活家,暗地跟那群人有點交易,但都是些小交易。因為誰都知道里頭掙錢,但也知道那里不是那么好進的,也不是誰都能進得去。
因此三子最近很受人尊敬,就連臉上的被火燒后留下的疤,都不再那么令人感到恐懼。
岸上開始騷動,遠處海面上,一輛大型船只正緩緩往這邊駛過來。船的甲板上杵著根旗桿,上面掛著一面旗子,旗子上畫著一個骷髏頭,不像某個國家,倒像海盜。
事實上,這伙人的行為,也跟海盜差不了多少。
船靠著岸停下,原本在四周打撈的漁民此刻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空漁船在碼頭周圍搖晃著。
三子站在碼頭,神色很鎮定。
甲板上很快圍了一圈人,都穿著馬甲,手里拿著槍。
三子熟稔的走上去,勾肩搭背的瞬間,一包煙就塞進他們懷里。大家都心知肚明,誰也沒點破,把煙往懷里摁了摁,知道這是好煙。
“五哥在里頭等你?!?
三子沖人一點頭,掀開簾子邁進去。
“五哥?!?
他彎下腰,帶著點恭敬喊里面站著的那個男人。
男人轉頭,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是對村子里出了這么一個人物感到驚奇:“這次的貨,交的不錯?!?
三子就拱手:“五哥教得好。”
男人不吃他那一套,冷笑著走到他面前:“三子,我還沒見過你的臉。”
三子伸手捂了捂臉上的面具,語氣變得沉甸甸的:“哥,我臉燒壞了,難看?!彼f著,往后退了半步,腰后隨即被一個硬物頂著,他知道,那是槍口。
五哥收回目光。
桌子上放著一盤新鮮的三文魚,是漁村的人送過來的。他伸手拿了一塊,嚼進嘴里,并不腥:“三子,我這個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我坐了那么多年,憑的也就是個謹慎。你不給我看看你的臉,我又怎么把你提到我身邊來?”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誠懇,但李志知道,里面含了多少危險。
他于是伸手,摘下自己臉上的面具。
那的確是一張稱得上恐怖的臉。
燒傷的疤痕一道道扭曲在那張臉上,有的地方沒了皮,只剩下白紅的肉。
五哥卻笑了一聲,他說:“好,三子,這單要是成了,你就是我的二把手?!?
李志答應了。
回漁村的時候,正碰上七歲的幺子從里面慌慌張張的跑出來。李志伸手攔住他,順手把他抱起來:“出啥事了?”
幺子生下來就是個聾子,爹媽捕魚遇上暴雨,再也沒回來,家里只有個姐姐養著他。
李志跟他姐姐挺熟,這小孩也順帶照顧著。
幺子看著他,手摸在他嘴上,半響說:“瞎子又來找我姐麻煩了?!?
瞎子是漁村的人,前幾年犯了強奸,坐了牢,出來后死性不改,蹲幺子姐姐的時候被她戳瞎了一只眼,此后一直找這兩姐弟麻煩。
李志抱著他往里走:“別怕,我去看看?!?
幺子姐姐開了一個小店,賣的都是日用品。店門圍了一堆人,瞎子領了幾個兄弟,把幺子姐姐堵在店里面:“你今兒要是跟我走了,我就不動那聾子,你要敢說不,我就把那小子扔海里喂魚。”
幺子姐姐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卻潑辣得很,她把腰一叉,罵的毫不留情:“人渣,你媽生你的時候怎么沒掐死你,老子就是當寡婦,也輪不到你。怎么,這么想我給你守棺材?。俊?
瞎子急了眼,就要動手。
李志把幺子放下,伸手抓住他胳膊,反手一擰,人就順著那力道跪下了。
瞎子往上一瞧,見著是李志,瞬間熄了火。要是換作平時,他還敢仗著人多跟李志杠幾下,但他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