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猛然驚覺,陳淮這一路上,似乎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太安靜了。
俞景緩緩回頭,看見陳淮浮在水上,臉朝下埋在水里,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軟軟飄在水面。
他的身后,是一小片觸目驚心的紅。
俞景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剛剛那么危險的時候,他都能冷靜下來,聽從陳淮的命令,哪怕整個人累的即將休克,也和陳淮一起逃了出來。
卻在這一秒失去所有力氣。
他往陳淮身邊游了游,輕聲叫他的名字:“陳淮,陳淮?”
然后音量逐漸加大,甚至帶了哭腔:“陳淮!你怎么了?你別嚇我陳淮!”
最后邊崩潰邊用盡全力把陳淮拖上了岸。
他把陳淮翻過來,扒開他胸口的衣服,胡亂尋找著他身上的傷口。陳淮卻在此刻睜開了眼睛,他咳了一聲,嗓音沙啞:“俞老師,雖然我很喜歡你,但你也不能這么耍流氓吧?”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你這個人,看起來這么正經,怎么無時無刻都在覬覦我。”
俞景先是愣了愣,然后伸手打了陳淮一拳,拳頭落在他胸口,很輕:“你有病???嚇我有意思?”
陳淮點頭:“還行?!比缓笏焓?,讓俞景把他扶起來:“這里也不安全,咱們不能待太久?!?
俞景還是擔心:“你哪里受傷了?”
陳淮又咳嗽兩聲:“沒事,就是我剛剛跳的時候,好像崴到腳了,得麻煩俞老師攙我一下。”
俞景沉下臉色:”陳淮,你真拿我當傻子呢?那水里的血都要把雅麗江染紅了,你跟我說你沒受傷?”
陳淮嘆一口氣:“怎么就這么聰明呢?!?
他其實有些支撐不住了,順著俞景的力道緩緩坐下,然后撩開自己的衣服下擺。
他穿的是黑色,此刻鮮血已經把衣服染透了。
子彈穿透了他的腹部。
陳淮有些恍惚起來,他伸出手碰了碰俞景的嘴唇,然后向上滑到鼻尖上,最后停留在他眼角,笑著說:“哭什么?”
俞景絕望的,無措的,伸手觸碰他有些蒼白的臉頰:“你這個大騙子?!?
陳淮閉上眼睛,累的像是立刻就能睡過去:“你先走,我休息一下,馬上,馬上就來追你。”他最后低聲嘟囔:“我保證?!?
俞景用牙咬開他的衣服下擺,撕下一條布料來,裹在他的腹部,盡量不讓血流的那么多。
他把陳淮撈起來,放到自己背上。
一步一步,往森林深處走。
陳淮的臉抵在他的頸窩處,呼吸時氣息滾燙。
他在發燒。
俞景咬牙把人往上拖了拖,汗水從額角往下,滴進他眼里。
俞景眨眨眼,泛出一片生理性淚水。
林子里有鳥在叫。
有水滴落在他頭頂,很涼。
俞景總覺得自己頭頂的樹上,也許盤著一條吐著信子的蛇。
那是上次在雨林時留下的心里陰影。
但現在陳淮在他背上,俞景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不能死。
第30章
俞景雖然不是被溺愛著長大的,卻也是在李薇的呵護下長大的。
此刻卻狼狽不堪。
好幾次支撐不住,臉直直摔進地上的灌木叢里。幾秒后又拼命爬起來,背著人重新往前走。
他手里拿了一根從地上撿的木棍,靠這個勉強支撐著自己減少摔倒的頻率,雖然并不是很管用。
他跨過一條小支流,再一次被地上的枯枝絆倒在地上。陳淮從他背了摔下來,滾到一邊。
俞景爬過去,伸手把人撈到自己腿上,又顫抖著從河里捧了一點水,企圖給他降降溫。
但這猶如杯水車薪。
陳淮已經燒的意識不清了。
他胡亂囈語著,伸手抓住俞景放在他額頭上降溫的手。
俞景任他抓住,另一只手撥開他腹部的布條,看見傷口經過水的浸泡周圍已經開始潰爛。
再這樣下去,他會感染。
俞景不敢再耽擱,再一次站起身,卻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他太累了,體力已經透支。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俞景睜開眼,看見白色的天花板,有輕微的消毒水氣味縈繞在鼻尖,他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應該是在醫院。
然后想到昏迷在他身邊的陳淮。
他的左手動了動,被針頭牽扯了一下,慢慢坐起身。
病房里只有他一個人。
有護士端著托盤從門外匆匆跑過去:“快,17號床發燒了。”
這句話像是驚動了他某根緊繃的神經,他掀開被子,幾乎是瞬間就要拔掉針頭下床。
與此同時病房門被打開,遠在北京的沈嘉居然走了進來,目光在俞景坐起的背影上停頓了一秒,立刻飛撲過去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