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吳撇子出現在庭審的證人席,他感覺出不對勁,得知江慎冒險出境去抓人,他恨不得親自去把江慎找回來,但是先不說這個天氣根本不可能出海,其次,雖然目前拿到的證據證詞都利于自己,但是案件牽涉甚廣,影響又很大,走起流程就格外慢,所以即便洗脫嫌疑,他依然在取保候審期間,不能離開晏城。
這下每天打電話的人變成了商暮秋,可是不止江慎聯系不上,受風暴影響,沿海一代幾乎所以地區的通訊都受到了影響,商暮秋嘗試過聯系包庇吳撇子的那個叫杜文的小國貴族,也失敗了。
等暴雨過去,商暮秋依然在受限期。
他又撥了一次電話,要是還打不通,就要想辦法脫身去找江慎了。
而就是這天,石頭在船廠阻止船工清點倉庫,終于在過期數日的報紙上看到一艘從圣誕島駛出的客輪發生海難的新聞,干這行的,明明掃一眼就能記住客輪編號,但是石頭沒敢信,重新盯對了一遍,然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他神情恍惚,年糕本來無精打采,聽到一道腳步聲,忽然就很激動地沖出去,石頭心里涌起狂喜,跟著奔出去,又在看到商暮秋的時候,臉上出現茫然。
商暮秋看著石頭的模樣,不知道為什么,心口刺了一下,他問:“怎么了?”
石頭愣愣的,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他舉起報紙又看了一眼,報紙上寫,客輪上一共有船員十三人,其中五人遇難兩人重傷六人下落不明,乘客一百零二人,其中三十八人遇難,三人重傷一人輕傷,其余乘客下落不明。
正文解釋了幸存的船員和乘客是上了救生艇被海浪送到近海,然后被漁民救起的,正文下方配有醫療隊給幸存者體檢還有救援隊在海面打撈的照片。
石頭認真看了照片,在擔架和帳篷外數出六個人頭,沒看到江慎。
一般這種報道,遇難就是尸體已經找到了,下落不明就是尸體還沒撈起來。海難發生的時間是在十天前,獲救乘客是在第二天被撈起來的,還沒找到的估計很難再找到了。
報道最下面附有一行小字,稱在沉船位置找到了部分乘客的遺物,請家屬看到新聞后與救援隊聯系,最后面留了救援隊的聯系方式。
石頭干巴巴咽了下口水,還是有點愣,那份報紙已經被抽走了。
商暮秋垂下眼看完那篇報道,語氣好像沒有起伏:“他在船上?”
好像很冷靜,石頭想點頭,又覺得商暮秋聲音在發抖。
江慎和商暮秋的關系在碼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石頭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心里那些不好好的感覺原來不是錯覺。卷起那份報紙,商暮秋往外走去,年糕好像也察覺到什么,跟了兩步,有點無措地嗚咽了兩聲。
商暮秋像是沒聽到,每一步仿佛都很平穩,但石頭覺得那道背影搖搖欲墜。
船廠大門口,商暮秋跟很久不見的江翠蘭撞了個滿懷,江翠蘭剛要罵人,看到商暮秋,便低哼一聲,因為消瘦更顯得刻薄的臉高仰著,抹得艷紅的干枯嘴唇一張一合地反客為主:“這就等不及了?”
商暮秋沒看到這個大活人一樣繞開她,繼續往前走,江翠蘭氣不過,翻著白眼低聲啐了兩句:“呸,牢里出來還當自己是大爺呢!”然后扭身往里走,一邊嘀咕:“賠錢貨,要是個姑娘,肚子都被搞大了吧?”
老遠看到石頭,江翠蘭問:“江慎呢?回來了嗎?說好要給我交醫藥費,小兔崽子可別賴賬!”
石頭心里悶悶的,他跟著江慎干了一年多,江慎這個老大沒得說,他都做好一輩子跟著江慎干的準備了。
江翠蘭喲了一聲:“大老爺們,眼睛怎么紅了?”
“老大他……”石頭哽咽著:“出事了……在海上。”
江翠蘭初聽不信:“哪的水能淹死他啊?他不會是想賴賬吧?我跟你說,他要是賴賬,我可要鬧翻他們的婚禮的!”
但是石頭的表情沒有一點反轉,反而更加崩裂。
江翠蘭不得不信,看了看來的方向,大門外看不到商暮秋背影,她想了想商暮秋走的時候那樣子,丟了魂一樣,原來是江慎死了。
又看了看石頭,一下子,也說不出來心里的感覺了。
早的時候想過處理掉這個拖油瓶,但后來也一把屎一把尿養活了,要說多愛可能沒有,但是,她這輩子干的為數不多對自己有害無利的事就是養活了江慎。
她喃喃:“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醫生斷言活不過半年的自己還這么將就活著,反而商暮秋回來一下子翻了天的江慎突然就出事了。
江翠蘭一直挺直的脊背也佝僂了一點,空地上有船工來來往往,她忽然也有點茫然,然后,臉上就濕了。
強撐著罵了兩句小鬼佬、討債鬼,眼淚卻擦不完。
她還留了筆錢準備隨禮,雖然不多,也沒有結婚親媽隨禮的,但是他們母子本來就疏遠,再怎么也是一份心意,就當是積德了,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