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處翻找,一無所獲。
船體劇烈搖晃起來,左右客艙里的哭聲越來越大。
江慎覺得他們有點煩,但是他眼眶也有點發燙。
本來約好了回晏城就見面,商暮秋要洗脫冤情了,衣服已經做好了,賓客名單也擬好了,甚至,江翠蘭說,自己管她一個月的進口藥,她就來坐主桌,給他們當家長。
沒她也不影響這個婚禮,但是本身就夠荒誕了,如果有長輩這個擺件在現場,或許會好一點。
好不容易找到半瓶墨水,還沒拿到手里,就被劇烈的搖晃著,掉在地上。
江慎用手指去蘸被海水稀釋的墨水,蘸了一下,發現已經沒有顏色了。
房間里,桌子和床都已經浮起來。
江慎不信邪,又蘸了一下,這次有顏色了,鮮紅的。
他起身,把衣服平鋪在墻上,思考應該寫什么。
他有點想知道,隔壁那個年輕男人給他的妻子寫了什么。
如果是最后一面的話,還有什么話要給商暮秋說呢?
江慎大腦發空,低頭的時候,眼前有一瞬間模糊,好像在這一秒,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再也見不到商暮秋了是什么意思。
沒有最后一面,只有最后一句話,也未必能真的被他看到。
他想不出自己能對商暮秋說什么,抱歉還是感謝,抱歉的話,對不起,當初那么不懂事,對不起,沒能完成見面的約定。
感謝的話,謝什么?
謝他喜歡自己,謝他沒有嫌棄過自己累贅愚鈍,每一次都肯好好對自己?都不好。江慎不想說。
商暮秋說,什么時候自己覺得這些是應該的就好了。
他好像是江慎的專科醫生,什么毛病都能檢查出來。
那就當這些都是應該的。
他換了一個角度,想:如果是最后一面,商暮秋會對自己說什么?
江慎想起,商暮秋是說過的。
被劉質輕追殺那晚,商暮秋是不是也是報著死志把戒指褪給自己?
商暮秋說: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年糕,我愛你。
每次分別,他說的話都差不多。
江慎覺得自己說不出這么大義無私的話,自己是那么狹隘的人,商暮秋丟了自己一次都要耿耿于懷,怎么可能臨死前說這種讓他寬心的話?
他恨不得商暮秋這輩子都放不下自己。
他舉起手指,準備在衣服上寫:你要繼續喜歡我,繼續愛我,不要忘了我。
繼續裝可憐,裝無辜,繼續讓商暮秋施舍他的愛給江慎,就算江慎死了也永遠都不要放下江慎。
他才不要臨死前告白,讓商暮秋心愿了卻。
但是寫出來,發現是血淋淋的我愛你。
他低下頭,平復了一下呼吸,才發現自己有點喘不上氣。
他這樣本來無家可歸的人,比起生死,沒有最后一面可見,好像更難受。
他還沒有學會怎么談戀愛,還沒有學會怎么愛人,沒能毫無猶豫地對商暮秋說“我愛你”。
早知道,那晚應該回應一句。
關于商暮秋,他總做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他一直都傻,就那晚聰明了一下,知道商暮秋想聽什么,卻刻意回避,想留點話后面再說。而現在,就算寫滿這件衣服,好像也補不齊遺憾。
江慎拿出手機打開錄音,只有一格電了,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聲音有點抖。
不好聽,還是算了。不要真被商暮秋聽到,發現最后的時刻,自己在哭。
江慎說:“再見。”但是沒有打開錄音鍵。
還是不要道別了,抱著與那晚同樣的心情,他關上手機。
海水淹到了膝蓋,空氣逐漸稀薄,時間不多了。
江慎很迅速地在衣服上留了一句話,傷口愈合了,他就又咬了一下,然后把戒指摘下來,和手機一起裹在衣服里綁在了壁上固定的燈柱上,然后推開門,趟水向外走去。
留在房間里,搜救隊來的時候應該能找到尸體,但是那樣太難看,比起準確無誤的死訊,下落不明可能好接受一點,至少聽起來不那么殘酷。
江慎決絕地走向露天的甲板,閃電映亮了半邊天,狂風大作中,他看到艙內有個穿制服的人在對他招手。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張名片,曾經代表商暮秋含蓄的求和。
要是有下次,他就一點都不猶豫了。
狂風作用下,船體似乎再次觸礁,劇烈晃動之后,巨大的船身從中間斷裂,桌子床柜,一些內艙的家具掉落,飄在了波濤洶涌的漆黑海面。
江慎遺憾極了,果然,最后一句話也沒機會說。
第93章 至親
正值酷暑,受風暴影響,晏城下了一星期暴雨,往日熱鬧的碼頭空蕩蕩,再加上一大批高官富商突然失蹤,家屬也被控制了,因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晏城參與過沒參與過舊城拆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