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多數人已經不太在乎我的家庭情況了,正常人有正常人自己的生活要過,沒時間二十四小時的注意著怪胎。他們大多是義憤填膺的唾棄完之后,就轉身離開,繼續奔赴自己的生活去了。只是總有些人追著不放,都上了國中還拿媽媽來威脅我,蠢得可憐,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些什么,或許還沉浸在孩童時期的夢中,沒想著長大吧。我一直都沒和他們爭執,被撕作業,亂涂置物柜,往抽屜里扔垃圾一類的事情我都自己解決清理了。我曾一度為此感到痛苦又想不到辦法。
但如今不會了。我只是稍加嘗試了一下,就發現那些一直在欺負我的人似乎有點弱過頭了,在我說完那番話后,他們紅溫到想要揍我,卻連揍我的勇氣都沒有,舉了半天拳頭都不敢落下,最后把我書桌給掀了,招來了老師。
老師看我的目光刺傷了我一瞬,在我的不安中,她叫來了家長們。
真可怕。
我反復構思著如何跟媽媽解釋前因后果,告訴她我是怎么被欺負又是怎么反擊的。我又想到我并沒有做錯什么,想來也不會受到懲罰。
但媽媽來了之后,卻按著我,讓我給那些人和那些人的家長道歉。
她也在不停的道歉。
“為什么要道歉?”我看著我的媽媽,從來都沒有這么震驚過,完全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
“釋之助。”媽媽喊到我的名字,明明應該是指責的語氣,我卻從里面聽見了另一種無比輕微又無比凝重的聲音,就像玻璃器皿碎掉的聲音。
我我很認真很認真的去想了,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我無意識的掐著自己的手心,最后還是沒道歉。
于是媽媽雙倍的、不停的不停的向他們的家長道歉。
他們的家長略微有些驚訝。接著寬懷的、大度的微笑著表示這只是孩子們之間的小矛盾,他們愿意原諒我,也不會介意的。
于是,媽媽露出討好的感激的笑容,將一切結束掉了。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滿意這一切能夠和平解決。
那些原本因我的話動搖的、心虛的同學們不在膽怯,他們挑釁的望著我,這并不讓我在意。但當他們望向自己的父母時,那發自內心的信任和安心的眼神卻把我刺傷了。
我在那一瞬間,開始對媽媽這個詞匯的理解產生了動搖。
惠女士還在和老師談話,其他家長倒是帶著孩子先一步走了。我忍不住追出了辦公室,追上了那個“寬懷大度”的表示要原諒我、原諒媽媽的家長。
我攔住他,強忍著狂跳的心臟喘著氣問他是否真覺得這件事是我的錯,真覺得那個同學、他的孩子是無辜的。
那位叔叔驚訝的望著我,反問我說,“是你的媽媽要向我道歉的,難道我還要拒絕她的道歉嗎?”
我被問的啞口無言,在那一刻,我突然深刻的意識到他是個大人。更荒謬且諷刺的是,我從我同學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情。在被我斥責愚蠢、幼稚與可憐的,此時此刻真的如我所愿的開始正視我的,這個多年來的罪魁禍首,這個被父母愛著的、不會受到欺負的普通人,在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思考能力之后,他開始用他普通人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同情我了。
我站在原地動彈不了一點。
我的同學和他的家長繞過我走掉了。沒走兩步他們就開始聊天了。
“我感覺禾澤君有點可憐誒?!蔽业耐瑢W如此說道。
“那你還欺負他?!彼募议L如此說道。
同學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釋,半晌后才答了一句“以后不會了”。
于是他人生的錯誤便就此翻篇,從今往后,他將繼續作為一個健全的好人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而我只是他人生中不可避免的小小錯誤罷了,人生在世,誰不犯些錯呢?
他也不必向我道歉。因為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已經向他們道歉了啊。
媽媽一言不發的帶我回了家。家里什么吃的都沒有,她讓我自己煮點方便面吃。地上仿佛全是碎玻璃,走向廚房的每一步,都有鮮血拖在后面。我停下腳步,忍不住開口詢問她為什么要道歉。
下一秒我被推開了。
力道真的很輕,反倒是她退后了兩步,她崩潰的掩面大哭。質問我為什么要和別人發生矛盾。我試圖解釋我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她卻反問為什么他們不欺負別人,就欺負我。
我的喉嚨被堵住了,腦子一片空白。就看著她在那里,無比絕望的哭泣。
我那時候還是不夠聰明的,在現實預設的解決方案偏差過大之后,我思考不了任何問題,只能隱約感覺到她哭泣的原因源自于我。
我的反抗傷害到了她。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她就不用道歉了。
我在一片混亂的思緒中意識到了這顯而易見的『正確答案』。
那天我向媽媽道歉了。
在道歉的那一瞬間,我感覺我也變得像媽媽一樣,變成了一個正在一步步碎開的玻璃。
我們兩個都因為著無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