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什么也沒說,既沒有胡說八道,也沒有開口道歉,而是順著安吾的話說了下去。
“那好吧,我們干杯?!蔽遗e起了巖石杯。
巖石杯之間的碰撞產生了清脆的聲響,它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是悅耳動聽的。
除了這次,碰杯的人并沒有像過去那樣愉快。
之后,安吾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在杯下留下兩張紙幣,便起身離開了。
我依然坐在原處。視線慢慢下移,最后落在了手掌上,我盯著手掌看了一會兒,那里的傷口已經結痂,月牙一樣的痕跡。
我就這么盯著它,一言不發。
——真是奇怪啊,為什么不會難過呢?
我開始向自己提問。
明明是應該感到難過的事情才對。至少,要有和安吾對等的情緒才對。但我卻感覺平靜,既不糾結,也不懊悔,一切的情緒都被看不見的薄膜遮擋一般,自然的接受了這一切。
我讓自己陷入回憶,試圖找出問題的源頭,卻得到了另一個答案。
我發現,我……似乎一直是這樣的。
既不會難過,也不會傷心,情緒從未落到實處。跟我交流的人從來都沒得到平等的對待,只能看著我用拙劣的技巧掩飾著一切,掩飾著我從來沒被任何事情打動的、冷漠的內在。
所以我才會被討厭。
而我實在是太蠢了,甚至于本人都沒發現這點,模糊的意識到自己的不同,毫無經驗的猜測著原因,得出錯誤的結論,最后繼續拙劣的模仿正常人該有的樣子。像是堆積著錯誤代碼卻打動了計算機的程序,荒唐的運行著。
我并不是突然變得冷漠而毫無感情的,而是一直如此,只是現在才意識到這點。
在太宰與我接吻后,第一次感覺煙花在漫天之上炸開的感覺之后。
不需要去思考此時應該要有哪種程度的高興,便直觀的確認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覺。
也因此,靠推測才得出的“我似乎有些感情淡漠”的結論得到了證實,第一次意識到過去的自己在他人眼中到底是怎樣的形象。不是似乎,而是肯定。
我肯定感情淡漠,沒有向他人提供過對等的感情。只是茫然的學習著正確的行為,希望能模擬出情緒的輪廓,讓對我好的人高興,讓自己變得像個普通人。
——真正的情緒應該是什么樣的呢?
我在心里想著。
不應該只有一個小小的疤痕。
我已經能做到根據現下的情況給出普通人該有的反應了,可我該怎么做到回應同等量的心情呢?
我不知道,無論怎么努力的思考,我都做不到,這似乎不是靠思考能解決的事情。
“和朋友產生矛盾了嗎?”我盯著傷痕發呆時,擦著玻璃杯的酒保先生開口問道。
“沒有。”我低著頭回答道,“只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差勁,交朋友應該找感情更對等的才是。”
“在我看來,禾澤先生并沒有什么問題呢。”酒保先生回答道。
——這只能說明我越裝越好了而已。
我沒有回答,只是這么想著。
最后也只是將剩下的酒喝完,結賬離開了。
·
我沒想到我會在酒吧外面遇見安吾。
他似乎已經在原地等很久了,不像是我等人的時候喜歡靠墻癱著,他只是筆直的站在原地??匆娢疑蟻碇螅械轿业拿?。
“出現的可真慢啊,禾澤。”
“你是在這里喂蚊子嗎?”
我倆幾乎是同時開口道,他在陳述事實,我在沒話找話。
最后同時沉默了。
“并沒有,我不怎么討蚊子喜歡。”最后,安吾回答了我的沒話找話。
——真是個令人羨慕的優點。
我不著邊際的想著,安吾卻接著開口了。
“不想這么一走了之,所以在這等著是想問個問題,”安吾說道,帶著某種說不上來的認真,并非出于職責,反倒是出于某種私心,“你說的‘游戲’我該怎么樣才能加入?”
我沉默了。
“不能說?還是不愿意?”對于我這樣的反應,安吾似乎并沒有生氣,而是接著追問了下去,還不忘加上吐槽,“一言不發的禾澤還真少見?!?
“是沒必要。”我終于開口了,心里依然想著那個月牙型的疤痕,“游戲的勝利意味著會得到獎勵,安吾沒辦法得到滿意的結果的,所以加入就意味著已經輸掉了,為什么要主動讓自己失敗呢?”
“大概是沒法忍受自己一無所知吧?!卑参嵊弥降恼Z氣回答道,“禾澤說我加入就意味著輸掉,可在一場沒辦法得到滿意結果的游戲里,我不加入也是輸掉吧?”
我被懟的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就是不想讓你參加?!蔽倚÷暤恼f道。
“開始耍賴了是嗎?”安吾露出了譴責的表情,我心虛的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