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那個小輩海因萊因,又咳嗽著問,
“變革的種子只有越家的第二個孩子么?”
“預言的實現,真的不是我們自己推動了宿命么?越斯年在游戲頭盔事件之前,一直是個老實孩子,他還是原來的那個越斯年么?現在的他,真的不是我們一手造成的么?”
他咽下一口血沫,青色眼瞳像是蒙了一層灰,
“我經常想,常常想,反而覺得自己做得越多,錯得越多,一切都像是報應。”
二長老嘆了口氣,取了一件罩衫,披在神官身上,
“你身體孱弱至此,還是不要再生妄念了。”
神宮再次只剩下神官一個蟲了。
香爐被扶正后,沒有蟲再有心情重新再為蟲母燃起香火了。
傾倒的香灰有著馥郁的濃香,神官顫抖著,他撫摸著蟲母雕像的腳趾,扯掉自己的蒙眼布,用蒙了一層白翳的眼眸空洞地盯著蟲母雕像。
終究,他還是什么都看不見。
算盡天機,慘遭天譴,卻一無所獲,蟲族依然走向既定的命運。
神官拖著畸形幼細的雙腿,脫下衣服,赤裸著身體,將香灰細細涂抹在自己身上。
他又將燃香的油,細細撒在每個角落。
他用雙臂,勉力拖著身體,用力將自己蜷縮在蟲母雕像懷里,完成這些步驟后,神官喘得厲害,他緩了許久,開始唱歌——
以我為祭,您最忠誠的信徒;
神的代行者終歸回到了神的身邊;
紫荊花盛開在我的肢體上;
鮮血為我引路;
蛛絲纏繞著與我融為一體
他點燃一根火柴,隨手拋到地上,火焰順著香油熊熊燃燒著,轉瞬滿室濃香。
神官帶著甜蜜的笑容,赤裸身體緊緊摟著蟲母的雕像,在窒息中前往了另一個世界。
他不能接受現世的蟲母,他要去生的盡頭尋找真正的蟲母。
證婚人是亡者。
二長老劇烈咳嗽, 旁邊圓圓臉的小侍擔憂道:
“二長老,我聽說斯年閣下治病很好的,您要不去看看吧?”
二長老揮揮手,笑嘆:“連你都知道了, 真是。”
陛下讓鄭成峰做這個雄蟲變形記節目時, 就料到了今日么?
真是絕不給自己留后路的君王啊。
“我都這么老了, 早就活夠啦, 小家伙不用操心了。”
小侍不服道:
“納斯塔萊家族跟長老院這么要好, 讓他們想想辦法不就好了,二長老能活很久呢!”
二長老又嘆:“教壞你這孩子了,納斯塔萊家族那哪是好蟲的活法?一開始就不該縱容他們如此,禍害太多蟲了。”
這些世蟲血淚,都是我為一己之愿犯下的斑斑罪行,我應昭告天下,以萬死謝罪。
他咽下血沫, 攆蟲道:“去玩吧,別擾我了, 小家伙。
“我才不小咧!我早都畢業咧!”
小侍念叨著出門了, 他憂心得很, 這么好的主顧哪里能來第二個?他是真生怕二長老死了。
二長老低頭書寫起來——
[神官大火,代行者亡,蟲母狂信者至此終。]
他提筆寫下這句話后,嘆了口氣。
二長老的家族世代為蟲族記錄歷史, 到海因萊因這一輩, 失去傳承。
一切都注定走向命運既定的軌道, 無可反轉。
[變革之種,其勢如火如荼, 難以阻擋。]
放下筆后,他嘆了口氣,拿出光腦,代長老院向溫星闌發出求見函。
[至溫星闌元帥:
聽聞遠航星系和斯年閣下一切大好,特此獻上賀詞。
替神官獻上真摯歉意,其天生殘疾,眼盲腿畸,不堪重托,以致溫家雙子光明與黑暗之子預言錯誤顛倒,幸元帥天生奇才,不受其害。
然神宮已毀,中央星混亂至極,宮中由白骨星盜挾帝君以令各部,謝慕謙統領如提線木偶已不知敵我,雄保會及雄蟲閣下們游蕩示威,白塔病蟲出逃后四處作亂,急需元帥收回皇宮保衛軍,鎮壓時亂,保衛宮中。
敬請求助,懇請盡快回復。
長老院
星歷628年7月22日]
二長老凝眉思索一會,這還不夠,得拿出示好的誠意,才能讓溫星闌愿意返回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編輯好公告,在長老院的官網上發送。
荒星上,雪白的大理石墓碑依偎著大樹,旁邊是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田。
墓碑雕刻著華夏的文字,旁邊配有蟲文翻譯:
[守護者越小葵,他是一位溫柔可愛的好父親。]
越斯年緩慢細致地擦拭墓碑,想:小葵會喜歡這里。
越斯年一點也不喜歡中央星,他已經和星闌商量好,今后他們會在荒星定居,與異獸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