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看著周顧,她其實很想說,你就算墮了護(hù)國公府門楣又如何?去做那不顧禮義廉恥之人又如何?人活一世,匆匆百年,何必為枷鎖所累?她當(dāng)年就是受枷鎖所累,夫君臨行前,連句留他舍不得他去戰(zhàn)場的話都顧及著身份責(zé)任沒說,以至于多年來孤枕難眠抱憾終身,陰陽兩隔,再不復(fù)相見。
她吃過相思的苦,受過枷鎖的累,便不希望他的兒子也如她一樣。
她想他走自己愿意走的路,無論是流芳千古,還是被后世人抨擊,都只是做他自己心甘情愿樂意做的事情,不受委屈地活一輩子。
但這話她不敢說,她怕反而成了慫恿周顧的嫌疑,畫虎不成反類犬,害了她兒子。
她輕聲說:“嗯,你……盡量控制吧!”
她只說盡量,若是控制不住,那也沒法子。
周顧忽然站起身,像小時候一樣,蹲到了國公夫人面前,雙手扶著她膝蓋,頭擱在她膝上,“母親,蘇容真的很好對不對?”
國公夫人露出笑容,“對,我兒子眼光不錯。”
周顧也露出笑容,輕聲道:“我能看到她的好,您能看到她的好,別人也能看到她的好。”
他繼續(xù)道:“夜歸雪那個人,我見了,與他打了幾面交道,第一次是在成國公府,我一腳門里一腳門外,見他與大皇子、二皇子等人周旋,游刃有余。第二次見他,是我打馬回府,他乘車去沈府接蘇容,他整個人清淡疏離,但卻有禮。第三次見他,是在大佛寺后山,他與蘇容一人拿了一個大筐,從山林里出來,筐里裝滿了兩個人踩的蘑菇,南楚夜相府二公子,才名動天下,執(zhí)筆寫文章的手,卻做著與他身份不相符的事兒,與蘇容站在一起,竟然沒有絲毫違和感。第四次見他,是鳳凌奉蘇容的命,請我與賀正去他們在大佛寺落腳的院子用膳,他淺笑溫和,言談隨意,并沒有分毫針對我,是個十分讓人舒服且有分寸感的人。”
他說完,輕聲道:“母親,他不愧是南楚王為蘇容培養(yǎng)的王夫,真是處處合宜。兒子在他面前,雖不至于自慚形穢,但對比我前往江寧郡那些日子與蘇容相處,驕縱著身份,矜持著性子,別扭著脾氣,真真是沒法與他相比。”
國公夫人摸著他的腦袋,“你就是這副性子,不必與人比,蘇容與你退婚,也不是因為你們兩個脾性不投,而是你生在護(hù)國公府。她與夜歸雪如今有了婚約,是因為她是南楚王女,夜歸雪是夜相府二公子,身份匹配不說,南楚王室與夜相府一早就達(dá)成的君臣協(xié)議。”
周顧點頭,自小的教養(yǎng)讓他說不出“真恨不得與夜歸雪換換”的話來,蹭著國公夫人的膝蓋問:“母親,您說,我還有什么優(yōu)勢嗎?”
國公夫人心里嘆氣,論樣貌,夜歸雪不輸,論才學(xué),夜歸雪名滿天下,論身份家世,夜歸雪與蘇容更合宜,可以說是珠聯(lián)璧合,論蘇容的心,如今也是秉持著夜歸雪未婚妻的身份,不做出爾反爾之事。她的兒子,真沒有什么優(yōu)勢。…周顧也知道自己沒什么優(yōu)勢,不想退婚那日,他沒做到死皮賴臉,如今更是已沒機(jī)會。
他輕聲道:“母親,游歷期間,我想去南楚。”
國公夫人答應(yīng)的痛快,“好,你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
周顧露出笑容,站起身,“母親,您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國公夫人點點頭。
周顧回了里屋,躺回床上,國公夫人見他睡下,離開了霜林苑。
蘇容和鳳凌離開護(hù)國公府后,直接出城,前往大佛寺。
出得城外,走出幾里地時,前方緩緩行來一輛馬車,鳳凌對蘇容伸手一指,“主子,您看,是夜二公子的馬車?”
馬被騎回京了,但車還是那輛車。
蘇容定睛一看,果然是夜歸雪的馬車,她勒住馬韁繩,等著馬車來到近前。車夫看到了蘇容和鳳凌,也停住車,對車?yán)锶朔A告了一聲。
夜歸雪挑開車簾,看向蘇容和鳳凌,微微一笑,“我想著大佛寺也沒什么可待的了,便找了一匹馬回來了,免得累你再跑一趟去接我。”
蘇容也笑了,“我與鳳凌是正要去大佛寺接你。”
她將馬韁繩遞給鳳凌,自己跳下馬,上了夜歸雪的馬車。對他說起昨兒到今兒都做了什么。
夜歸雪聽完,上下打量她,“可有受傷?”
“沒有。”
夜歸雪放心下來,“這么短的時間,又有人忍不住對你動手了,可見南楚朝內(nèi),都知道你的本事了,很怕你。”
派來一波又一波的殺手,有來無回,無論是南宮家,還是南楚宗室,怕是都坐不住了。
蘇容點頭,“你傳信回去,讓南楚王保護(hù)好自己,別殺不了我,都沖著他去。”
“你放心,有我父親在,王上沒見到你之前,也絕不允許有人傷害他。”夜歸雪對于南楚王還是很放心的,畢竟他所見的南楚王,自從知道了蘇容的存在,這五年來,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十分愛惜自己,也十分隱忍。
蘇容點頭,“那就好。”
夜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