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頭,窗簾后面的人影不見了。
李思垣捏緊手里的紙條,聽著身后大廳里傳來的上流人士們的談笑聲,喉嚨涌上一股苦澀的味道。
他咬了咬舌尖,明晰的刺痛感讓他更加明白自己與沉明珠之間的階級差異。
沉明玉從房間走出來,竟意外在大廳看到了成玉,他難得穿了正裝,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將他的身形勾勒的格外修長挺拔,氣質矜貴,放眼過去,和富家子弟沒什么區別。
遠遠地四目相對,成玉回憶起前幾日與她抵死纏綿時的畫面,有抹紅從他的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連帶著脖頸也是。
沉明玉倒是自然大方的很,她走過去,牽過他的袖子一角走到僻靜處,抬頭和他對望,“你怎么過來了?”
聞言,他神情有些落寞,“明沉小姐不歡迎我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沉明玉擺擺手,她算是擔心吧,擔心他又會遇上上次方老板的情況。
成玉這才重拾笑臉,漂亮精致的面容溺在柔光中,一顆心怦怦直跳,“我是沉老爺請過來的唱曲兒的。”
“這樣啊”
沉明玉心不在焉地回應,她在想,想待會兒宴會結束后該帶哪些東西走。
“沉小姐,今日過后,我還能”
他遙遙看向謝家兒子,艷羨又嫉妒,嫉妒謝家兒郎擁有好家世能娶他的心上人做妻子。
“成玉,你”
她還要說些什么,沉母從一側走過來,拉著她走向謝家人。
沉明玉疲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一場晚宴下來臉都要笑僵了,眼看快到了與李思垣約定的時間,她索性尋了個借口逃回房間。
人群中,成玉準確捕捉到她的焦躁與眼底濃郁的迫不及待。
她,要去哪里?
他頻頻出神,直到晚宴結束,賓客散場,心里也仍記掛著沉明玉方才心不在焉的焦急。
亥時一刻,成玉踏出沉家大門,余光瞥見一抹熟悉的人影,下意識將自己藏進身后的黑暗里,默默注視著不停左右觀望的二人。
她的手被男人牽著,貓著腰沿著巷道里的陰影一路往反方向走,手里還拎著個手提箱,從她時不時四處張望的緊張神態看,不難猜出她打算做什么。
成玉瞇起眼,收回踏出去的腳,垂下眼睛,重返沉家。
沒一會兒,兩輛車從沉家大門開出來,沿著沉明玉離開的方向逐漸消失在黑暗里。
另一頭,沉明玉和李思垣隨意找了偏僻的地兒打算湊合一晚,等第二天再出發離開平榽。
夜晚,破舊的小酒館房間里,沉明玉窩在李思垣懷里汲取溫暖,緩慢十指相扣,腦子里緊繃的弦也松懈下來,疲憊頓時如潮水般涌來將她淹沒,只覺著渾身軟綿綿的,仿佛所有力氣都在方才的奔逃中消耗殆盡。
“累了嗎?累了就先睡吧。”
李思垣側頭親吻她的發頂,房內一盞幽暗的煤油燈滋滋地響著,昏黃的光影搖曳,眼里的疲憊中又藏著難以言說的掙扎。
他靜靜注視著懷里的人,嘴角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苦澀。
“明珠,晚安。”
空氣里飄起煤油的氣味,沉明玉眼神觸及透過縫隙灑進來的光束,猛地掀開被子,一陣冷意襲來,她下意識瑟縮起脖子,手臂緊緊環抱住自己。
“思垣?”
叫了一聲,無人應答。
“李思垣?”
她裹著被子,呼出的氣都成了白霧。
好冷。
沉明玉忍不住打哆嗦,正想著李思垣去了哪里,不想下一瞬,不怎么牢固的木門被人猛地推開,刺骨的涼風從兩頰刮了過去,刀子似的生疼。
“把小姐綁回去。”
沉父的臉上似有一層陰霾籠罩,眉峰緊緊攢聚,嘴角周圍的肌肉與下頜緊繃著,可見他現在有多生氣。
她沒想到沉父會這么快找過來,愣怔間,高大的保鏢擠進來,不顧她的掙扎硬是鉗制住她的胳膊將人塞進車里。
“思垣呢?”
她自知退路全無,肩膀重重沉下去,問道。
沉父沒說話,斜睨她一眼,說:“你說呢?”
沉明玉蹙眉,心中的不安在漫長的無言中瘋長,慢慢瞪大眼睛,她用力攥緊膝上的衣服,“您您把他送去了警署?”
一聲短促的哼聲從沉父的鼻腔中泄出,即便一個字都沒說,她也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行!警署里的那幫人會打”
“打死最好,他是藏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帶著你私奔。”
沉父重重往后一靠,補充說:“家里的東西快收拾好了,再過叁四天,那幫畜牲就要打到平榽了,所以這兩天我們會和謝家人一起移民遠洋定居。”
“你也別想著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去找那個臭小子,還好昨晚成玉及時告訴我這件事,不然”
他頓了下,又睨她一眼,“他身無分文,靠他,你以為你們能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