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聲音微微低了下去,提起那段往事,言辭中并無太多抱怨,只是神色有些傷感,她輕笑了一下,垂眸道:“不說他了,既然他做了負心人,我也不該總記著這些過往,只是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接觸過什么其他人,便沒有什么可說的,總忍不住提起以前的人來。”
“您說吧,我喜歡聽。”明芙魚抬頭笑了笑,順手幫她整理書桌上散落的書籍,發現有一疊紙上寫滿了字,像是幼兒識字時所寫,一開始歪歪扭扭,后來逐漸變得整齊規順。
呂氏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東西,笑道:“這是我兒子剛學會寫字時寫的,我覺得有趣便一直留著,那天閑著沒事拿出來看看,忘了放回去。”
“您教他的?”
明芙魚低頭看著手里的紙張,盧青玉的字像他那個人一樣,撇捺端儀,處處規矩,仿佛有個框架放在那里讓他把字寫在里面一樣,絕不多出一絲一毫,只是游走之間卻是藏不住的野心和鋒芒。
“是我教他的,他小時候沒有什么東西玩,府里的其他孩子也不肯跟他玩,我看他孤寂,便親自教他識字。”呂氏神色間有幾分寥落,輕輕嘆了一聲:“是我連累了他,青玉小時候聰慧,明明學什么一點就通,可他們不肯讓他去念書塾,我沒辦法,只能親自教他,只是我能力畢竟有限,等他稍微大一些,我便教不了他什么了。”
“幸好,有一日孫玉章大人來府里找平遠,正巧看到青玉拿著樹枝在地上練字,他見青玉聰慧懂事,又得知青玉的身世,心中憐憫,便收了青玉做徒弟,這些年來一直親自教導青玉詩書,青玉現在文采斐然,比我厲害多了。”
明芙魚輕輕點頭,孫玉章是出名的學究才子,盧青玉能有這段機緣,是他的幸運。
提起盧青玉,呂氏神色微微恍然了一瞬,神色中帶著一絲思念。
明芙魚看著她臉上的神色,遲疑道:“他不來看你嗎?”
呂氏輕輕搖了搖頭,低頭咳嗽了兩聲,“他搬走之后就不太來了,剛開始的時候還來過,但他爹和他嫡母知道了便找借口打他,也不給我飯吃,既然對我們兩個都不好,時間久了,他便不來了,我也不想讓他來,像現在這樣就好,我能知道他平平安安的就好,偶爾也能遠遠的看一眼。”
作為母親,無非就是希望孩子能過得99zl好,只要孩子過得好,來不來看她,她都覺得無所謂了。
明芙魚垂目看著盧青玉小時候寫的這些字,輕輕抿了抿唇,將紙張歸攏好,替呂氏放回了匣子里。
……
盧傳韞過世后,盧老夫人心緒難平,經常夜半痛哭,于是決定去寺廟里小住幾日,小輩們除了閉門思過的盧忒和年紀小的盧寶馨外,都要前往陪同,明芙魚自然也要前往。
盧家老夫人出行,聲勢浩大,婢仆成群,豪華馬車依次排列,周圍護衛數十人。
明芙魚走出盧府,站在臺階上,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浩浩蕩蕩的隊伍。
盧冰嬋和盧浮兒扶著盧老夫人上了馬車,盧浮兒回頭看向明芙魚,高傲地輕哼一聲,上了盧老夫人后面的那輛馬車,盧冰嬋在她身后上了同一輛馬車。
明芙魚沒去她們那輛馬車,直接去了最后面那輛馬車。
盧青玉騎馬走在前面,回頭望去,明芙魚一身淺藍的廣袖流仙裙,綰了一個凌虛髻,頭上未戴珠釵,只在腦后扎了一截藍色的緞帶,上馬車的時候,裙擺輕揚,緞帶漂浮在空中,掀開車簾時袖口露出一截凝白的手臂,皓腕似雪。
盧青玉長睫覆下,遮住一片光影。
天氣不知不覺已經轉暖,春暖花開,沿途都是花香,明芙魚掀開車簾看了一會兒外面的景致,輕輕閉眼,心曠神怡地嗅了嗅花香。
馬車行了許久才停下,明芙魚掀開車簾,看著熟悉的廟門卻愣了一下,“浮圖寺?”
“是啊。”丫鬟扶著她下了馬車,回答道:“老夫人說浮圖寺最靈驗了,當年大爺能考上狀元,全靠她在這里求了一支上上簽,所以這些年一直上這里進香。”
明芙魚下了馬車,她多年沒來,浮圖寺還是以前的模樣,青瓦寂靜,竹林颯颯,苔蘚爬在石階上。
明芙魚的目光落在青石臺階上,停滯須臾,一切如故,只是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背著她上臺階了。
眾人等盧老夫人下了馬車后,才一起往寺廟里走,盧冰嬋和盧浮兒依舊左一個右一個扶著盧老夫人。
明芙魚走在人群之后,微微提著裙擺,一步步穩穩的走上了臺階,小時候覺得很漫長的一段路,如今走來卻很快。
走進廟內之后,一行人跟著盧老夫人一起上香、祈福、念經……規規矩矩、安安靜靜,直到盧老夫人跟住持去內室講經,眾人才離開佛堂,去膳堂用齋菜。
盧冰嬋和盧浮兒走在前面。
盧冰嬋抬手捶著后頸,抱怨道:“阿姐,好累啊,每次來這里都要拜來拜去,比過年到各府請安還累,真不知道祖母為什么喜歡來。”
“少說幾句,小心被祖母聽到。”盧冰嬋低低訓斥,心中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