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平遠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拿起桌上一個底下官員送來的玉佛,在陽光底下細細打量。
盧青玉推開門走出去,用舌尖頂了一下臉頰,神色陰翳地回頭看了盧平遠一眼,眉梢眼角含著輕蔑,戾色一閃而過,將門關上,大步離去。
小廝跟在盧青玉身后,看著他臉上的傷問:“二少爺,你臉上劃了一道口子,用不用奴才找大夫過來處理一下。”
“不用。”盧青玉聲音低沉,身上帶著藏不住的戾氣。
小廝躊躇片刻,猶豫著說:“二少爺,呂夫人好像又病了。”
盧青玉腳下不停,像沒聽到一樣,過了片刻,才輕輕“嗯”了一聲,眸色晦暗道:“病了便病了,她病了還有什么稀奇的么?如果不是她身子不好導致我生下來就身體差,我也不會天天被叫病秧子。”
他語氣不耐煩,似乎對呂氏一點感情也沒有。
小廝低下頭去,不敢再多言。
走過拐角,盧青玉停住腳步,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樣,淡淡吩咐道:“我臉上的傷口如果不處理,父親看到了可能會心煩,你還是去藥鋪給我買份藥膏回來吧。”
“是。”小廝后退離去,一路朝著大門的方向而去,走到前院后卻突然改了方向,他四處看了一眼,加快腳步去了魏氏院子里。
盧青玉看著小廝走遠,神色漸漸陰沉,他嗤笑一聲,抬腳拐到了另一個方向。
他一路避開人群,來到后院的門口,卻沒有進去,只是站在樹下望著那間破舊的草屋,微微出神。
積雪融化,陽光正好,庇蔭的樹下依舊能感覺到絲絲涼意。
這間破舊的草屋在富麗堂皇的盧府里顯得格格不入,卻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在這里住了九年,直到盧忒傷了腿后,他逐漸得到盧平遠的器重,才從這里搬了出去。
他知道這間草屋有多破,下雨的時候房頂會漏雨,刮風的時候四處會漏風,他娘就算摟著他,將所有被子都蓋在他的身上,他也會凍得瑟瑟發抖,所以他們總是一聲一聲的咳嗽,成夜的睡不著,就算到了現在,已經能吃飽穿暖,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咳嗽,就像這些咳嗽已經刻進了他的身體里一樣,他一靠近這間草屋便會覺得無法抑制的冷。
開門的吱嘎聲打斷了盧青玉的思緒,他抬眸望去,明芙魚推開草屋的門,從里面走了出來。
盧青玉眸光一閃,躲到了樹后,在樹枝后望了過去。
明芙魚一手提著熬好的漿糊,一手拿著一疊竹篾紙,把東西放到窗臺上后,又進屋搬了一張板凳出來。
她穿著一99zl身粉裙,將烏黑的頭發盤了起來,頭上只插著一根玉簪,看起來機靈可愛,她抬頭看了看破舊的窗戶,將袖子擼了起來,拿著竹篾紙和漿糊踩到了凳子上,開始糊起了窗戶紙。
院子里的雪都融化了,陽光照在她的身上,破舊的草屋也變得溫暖了起來,漸漸有了人氣,跟盧青玉記憶中的草屋有些不一樣。
呂氏扶著墻走出來,站在門口對著明芙魚淺淺的笑,笑意溫柔,滿是病容的臉色比往常明亮了幾分。
明芙魚眉眼彎彎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了句什么,引得呂氏臉上的笑容更深。
盧青玉定定看著她們,眼底透著微微的茫然和無措,忽然很想知道她們在說什么。
明芙魚以前沒有糊過窗戶紙,可以說是對此一竅不通,還好呂氏會,可以站在一旁指導她。
她聽呂氏的指揮,先將漿糊刷到窗框上,然后拿著竹篾紙一點點將它們糊到窗戶上。
她將一張竹篾紙糊好,不由笑了笑,“等把窗戶紙都弄好了,屋子里就能暖和一點了。”
“嗯。”呂氏含笑望著她,神色里帶著感激,“有你給我送來的棉被和炭火,屋子里已經暖和很多了。”
明芙魚莞爾,繼續抬頭糊著窗戶紙,遇到高的地方,她就微微踮起腳尖,她神色認真,動作仔細,將窗戶紙糊的平坦又工整,不留一絲縫隙,讓冷風一點也吹不進去。
等把所有窗戶的窗戶紙糊好,她放下漿糊,從板凳上跳了下去,她微微站遠了一些,看著在陽光下白白凈凈的窗紙,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開心道:“好啦!”
呂氏看著像個小太陽一樣的明芙魚,不由笑了笑,心情很好的走過去摸了摸窗紙,欣喜道:“等我身體好一點,剪幾個窗花貼在上面,一定很漂亮。”
“呂姨,您還會剪窗花呀?”
“嗯,我會剪很多花樣。”呂氏今天精神不錯,轉頭笑道:“阿魚想學嗎?想學我可以教你。”
“想學!”明芙魚爽快點頭。
呂氏不能吹太久風,她走過去拿起用剩的漿糊和竹篾紙,同呂氏一起回了屋內,兩人有說有笑,都沒有注意到遠處樹下的盧青玉。
盧青玉一直注視著她們,直到大門闔上。
寂靜的院落里,未干的窗紙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干凈而潔凈。
盧青玉唇角抿緊,目光落窗紙上,“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