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的刀也向下扎入泥土,從武器變成勉強支撐身形的拐杖。
“咳……”
本丸大笑,“讓我吃掉你們!”
三日月低頭確認懷里的尸身完好無損,他面色沉沉,仿佛什么都不能動搖他。
但下一秒,付喪神驀然落下一滴淚來,砸在人類已經僵硬的面孔上。
那是眼淚嗎?還是金屬腐蝕后滲出的廢液?
或者說……付喪神會流淚嗎?
在場無人會在意這個,付喪神近乎失態的行為只會引來本丸意識更大聲的嘲笑。
“死吧!看看你狼狽的模樣!”
“!”
但這次,三日月卻沒對本丸反唇相譏,他僵住了,視線向下,睫毛遮住了眼瞳中美麗的新月紋。
他隱含憤怒的表情被打破,正驚愕地凝視著自己的領口。
懷中有什么似乎動了動,不是錯覺,一只蒼白的手向上一路摸索著死死攥緊他領口的布料。
人類明明失去氣息,卻僵硬著露出痛苦的神情,喉嚨在咯咯作響。
“呃呃——!”
“三……日……月……!”
……
死亡的感受并不可怕,對淺川遙而言,更像是一場從身體苦痛中解放的自由。
即便她擅長忍耐各種各樣的痛苦,在視線徹底陷入黑暗的時候也感到一陣輕松。
再怎么說,短短幾日內又是發燒又是反復受到致命傷的,始終都在壓迫著人類脆弱的神經。
死了之后會去哪里呢?
淺川遙安靜地等待著意識徹底破碎的時刻,耳邊亂哄哄的什么都聽不清,她似乎置身于嘈雜的環境,爭辯聲在耳邊響個不停。
隱約記得有許許多多的執念和未完成的事情,但全部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
哎呀……我已經死了呀?已經……什么都不想管了哦。
淺川遙作為應當是靈魂的存在困倦地晃了晃,“轟”的一聲碎掉了。
意識向四面八方逸散,大部分選擇落在華美付喪神的額發上。
然后等待最后的消散。
直到——
晶瑩的水滴砸在淺川遙的軀殼上。
像冬日里淋了滿滿一桶冰水,在半空中即將消散的意識打了個寒戰,驟然清醒。
不,她還不能死!
她怎么能死?!
【“這孩子體質特殊,能容納許多咒力,是最好的‘母體’。”
“她會誕下優秀的后代,到時候說不定‘十種影法術’也能……”
“……”
“可惜,還太小了。”
“可惜可惜,她沒有術式,也看不到咒靈。”
“……”
“遙,明天開始你就是本家的一份子,你應當感到榮幸。”】
淺川遙對恐懼的閾值很低,并不是因為不會產生害怕的情緒,而是全部被特殊的體質化為咒力吞噬下去。
她對外界的情緒反應因此也總是遲鈍的。她像一個罐子。
現在罐子被打破,而還有一根線連接著罐子,那是與付喪神的契約。
「要永遠在一起。」
只要付喪神有那么一瞬間有這樣的想法。
「活下去。」
只要三日月有這樣的愿望。
連接著罐子的線就會被扯動,拖拽出其中恐怖的內里。
名為「淺川遙」的存在睜開眼,四下打量著。無數黑色的粒子在跳動,匯在一起,從冰冷的人類軀體內代替血液奔涌而出。
「請詛咒我吧。」她說道。
第8章 誕生日(下)
是死一般的寂靜。
三日月的舉動一反常態,本丸順著視線望去也看到了這不符常理的一幕。
“……”本丸化作的霧氣謹慎地退后,“你做了什么?”
它沒有錯過那道細小的聲音,斷斷續續不成句子,但毫無疑問就是淺川遙的聲線!
三日月懷里的淺川遙嘴巴沒有張合,但始終有聲音在環繞著他們。
“三日……月……”
聲音來自四面八方,仔細聽去,更像是無數道細小的聲音合為一道,孜孜不倦地呼喚著付喪神的名字。
“哦……”本丸觀察了一會兒,霧氣扯開嘴角,“變成怨靈了啊,之前吞掉的審神者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三日月!”細小的聲音打斷了本丸的話語,流利地喊出付喪神的名字。
“吵死了,閉嘴──”
本丸被打斷了,它怒氣沖沖地凝視著年輕女人的尸身,霧氣組成的嘴巴張開合上,偏偏每次都被來自四面八方的細小聲音打斷。
“三日月!”
“三日月!”
一遍又一遍,聲音在變大。
三日月抬起頭,他的目光停留在半空中,后知后覺意識到維系著他與姬君的契約并沒有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