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狐貍的眼珠轉動,它跳下高墻,繞著被骨刺壓彎腰的付喪神轉了一圈,豎瞳里是毫不掩飾的純然惡意。
“三日月殿,我看您也不用再等,”它用尖細的嗓音笑著說,“您的姬君回來了。死亡,那么近!”
三日月豁然抬起頭來,眼底的新月紋浸染上血色。
……
淺川遙在白霧中狂奔,她身后的咒靈竟也撲了進來。
可見度極低,她險些絆倒。一低頭是倒在地上沒了生息的村民,他雙眼大睜,停留在死前最后一刻驚恐的神情,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曾經通過制造幻覺想誘惑她進入的白霧這時反倒乖巧得不可思議,任由她在其中奔跑。
淺川遙不去思考這是敵人處于什么樣的惡趣味,只是咬著牙在霧中躲過咒靈的攻擊拼命狂奔。
沒空停下來,咒靈陰冷的氣息不斷逼近。她大踏步跑著,本應纏繞過來的白霧竟微微后退,讓出一條道路來,沒有攻擊人類和咒靈任何一方,似乎在充滿惡意地觀賞這出追逐比賽的最后結果。
是吞咽的聲音,淺川遙沒回頭,向著其他村民尸體跑去,她能猜到新鮮尸體能暫時拖延了咒靈的腳步,但——
咒靈吞食得很快,氣息變得更加危險,正逐漸從二級咒靈向著一級咒靈靠攏。隨之而來的還有挑剔,不會再被村民的尸體迷惑住,開始目標明確地向眼前活生生的人類沖刺。
不知是本丸的惡意還是巧合,撥開迷霧,木制的大門近在眼前。
如此順利……
看到大門的瞬間,淺川遙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她真切地感受到一股冷意,來自預感。
不妙的預感。
“轟!!!”
大門在巨力作用下轟然倒塌,人類的身體歪歪扭扭橫飛進來,像沒生氣的破布娃娃。
咒靈嚎叫著要撲進來,被攔在本丸之外。
倒飛進來的人體翻轉,露出一張蒼白沒有生氣的臉來,胸口處蔓延出的紅艷麗極了。
那是心臟的位置。
一卷畫軸同樣翻滾著,慢慢展開,其上黑與白的單調色塊被染上紅色。
而命不久矣的人類呢?
在付喪神震顫的目光中,來人的胸口艱難起伏了一下。
黑色的眼瞳對上了新月紋眼瞳,前者歸于暗淡,后者則陷入暗無天日的風暴。
“三日月殿,”狐之助嘆息,“您的姬君終究是無法逃離的本丸的呀!”
死去的人類,咆哮的咒靈,掙扎的刀劍……都將成為本丸的養分。
一身骨刺的付喪神看向它,契約緩緩斷裂的聲音從未像現在這般明顯,他終于要變得完整——要徹底向暗墮轉化了。
這時候的白霧不再纏繞任何一個生物,于是那滿是骨刺的付喪神怪物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在此期間拔掉了身上任何一根可能會傷害到人類的骨刺,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因此鮮血淋漓。
然后,他慢慢將呼吸減弱的人類抱起來,輕柔得不能再輕柔。
三日月微微垂首,拉近和淺川遙的距離,他們近到幾乎可以交換曖昧的呼吸——但那只不過是錯覺,付喪神連呼吸都是冰冷的。
黑色的眼瞳已經渙散了,三日月仍然固執地與其對視著。
“姬君,姬君。”他喃喃自語,又安慰道,“死亡與痛苦不值得恐懼,有我陪著您呢……一直到最后。”
“實在是抱歉,”淺川遙聲音低不可聞。
“……晚安,月亮。”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灰塵慢悠悠在空氣中漂浮,悄然落在付喪神的發絲、華美的服飾上。
他變得灰撲撲的,逐漸和影子一樣漆黑一片。
“三日月殿。”狐之助含笑喚道,“來吧……”
刀劍付喪神的喉嚨發出含糊的聲音,似是在發怒。
人類姬君死掉了。
和之前數任審神者死亡時沒有區別,呼吸停止,心臟不再跳動,溫度也冷冰冰的。
而本丸,像是活過來了,霧氣順著敞開的大門肆意流淌進來,看似悠然但快速地將三日月和他懷里的人類包裹住。
狐之助瞇起眼睛,嘴角上揚,獸類的臉部因為過大的笑臉而扭曲可怖。
“全部都是我的!我的養料!”
三日月目光沉沉,他不再露出有禮且風雅的笑了,表情更趨向于無機質的冰冷金屬,他單手維持著將人類在懷里的妥帖姿勢,另一只手握住刀柄拔刀出鞘。
“我的姬君絕不會成為你這樣存在的養料。”三日月目光沉沉,新月紋眼瞳抬起,赫然是血紅色的,沉沉的映照著化作妖魔的本丸,“……真熱烈,我也認真起來吧。”
霧氣扭曲著,一口將狐之助吞下,在半空中化作大笑的鬼臉,“就憑你?!哈哈!”
它猛然靠近三日月,“笑話!和你簽訂契約的人類死掉了,你也會死,變成一堆破銅爛鐵!”
回答他的是清亮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