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出路,那是生人才惦記著的。他們已經死了,沒那么大的野心。尤其他們都沒有長大過,有幾個心里是有出路這個想頭的呢。
孟彰眉頭皺了皺:所以,就凈玩?
哪怕孟彰并不在他跟前,楊三童也似乎能感覺到那平淡卻分明沉重的目光。
也,也不算。他難得幾分支吾。
孟彰聽得,沉默片刻,嘆道:總是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楊三童沒說話,他很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他其實知道孟彰的意思,可是
在所有的鬼嬰胎靈之中,他們這十個兄弟姐妹已經是最有想法的了,但就算是他們,對屬于鬼嬰胎靈的未來,其實也沒抱有太多的希望。
是,他們也學著那些大人一樣謀劃,學著他們去思量盤算,可到底也只是盡力去做而已。沒有一定要這些謀劃和思量盤算成功的心思。
成了、如愿了自然歡喜,失敗了、落空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們可以繼續玩,繼續游蕩。
正因為這樣,所以他們可以很快地調轉方向。就像早先時候他們就考慮過跟隨司馬慎,在他身邊發展。
他們也確實那樣做了,但隨著孟彰這邊的動靜更大、更好玩,隨著司馬慎轉生陽世,他們甚至連早先在司馬慎那邊做過的努力都放棄了,一意在陰世天地這邊等待孟彰出關,好跟他一起玩
他們就是這般的小孩兒心性。
好也好,不好也不好,楊三童他們自己也知道,但他們沒想改過。
改什么改,他們這么多年都過來了,有什么不好的?
只這樣叫你們讀書怕是不行。孟彰的聲音從小海螺的另一邊傳了過來。
楊三童的心神被拉回,聽見這話,忽然就生出了幾分興致。
他拉扯開唇角:所以?
孟彰壓落視線掃了手中小海螺一眼,仿佛就是在掃視過楊三童的面容。
他松開手,小海螺升起,懸停在孟彰左近。而孟彰自己則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雙手交疊于額前,向著某個方向躬身而拜。
孟彰,請祖皇慈悲,指引我人族萬萬鬼嬰胎靈。他深深白瞎,同時有靈光自他魂體而出,盤旋一圈沒入天際。
而在孟彰根本夢境里,那座立在夢湖中的島嶼上,燧木幼苗支撐著的赤色人道子火陡然一頓,隨后暴漲三尺。
火光大盛,照耀半邊虛空。
可。
有宏大道音在心神之間回蕩,眼前更隱隱可見一方廣闊浩大洞天中,有面容古拙粗獷的人祖回應道。
燧木枝椏搖晃,一縷人道子火真意分化而出,落在孟彰近前。
孟彰再拜,替楊三童這一群鬼嬰胎靈與燧皇致謝。
眼前靈光幻影盡皆沒去,只有那縷人道子火真意與小海螺一同映照在他的眼底。
拿住這一縷人道子火真意定睛看了片刻,孟彰又對小海螺那邊的楊三童說:燧祖慈悲,答允給予我等指引,這一縷真意你帶回去。
那一縷人道子火真意當即出現在楊三童眼前。
赤紅火焰搖曳間,自有人道百象接連顯化,或是燃火起灶,或是點燈照夜,或是取光驅邪,百象映照百業,又有人念加持,合為人世百態。
百象、百態之中,人世的千般滋味也隨之彌漫。
楊三童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似落入了萬丈人世紅塵之中,于那沉浮離合間品嘗人世的千般滋味。
而這,恰恰正是鬼嬰胎靈最為欠缺的東西。
也絕對不是讀書就能夠品嘗得到的。
一時之間,楊三童也有些恍惚:阿彰
盡管兩人并非同在一處,孟彰卻似乎完全能看見楊三童此刻的復雜又茫然的表情。
你該謝祖皇才是。
楊三童定了定神,也是仔細整理過身上的袍服,放開原本拿在手里的小海螺,向著那縷人道子火真意鄭重拜下。
楊三童,謹代表所有兄弟姐妹,拜謝祖皇慈悲。
赤紅的人道子火真意在空中跳了跳,像是有誰在這一刻小小地笑了。
楊三童心頭一暖,這才伸出手去,將那縷人道子火真意捧在掌心中。
阿彰,這事我們記下了。
道謝不過是最簡單也最隨意的應答,根本抵不過孟彰這一回給予他們的幫助,楊三童這些鬼嬰胎靈們唯一能夠做到的,也就是記下罷了。
再多的,還得等到日后。
楊三童眸色沉定,眉眼間更是少見的嚴肅端正。
孟彰卻只笑:嗯,你們且去吧。
楊三童捧著那縷人道子火真意,復又沖著小海螺拜了一拜,這才將小海螺收起,尋擎燈鬼母去了。
見到這一縷被遞送過來的人道子火真意,擎燈鬼母的反應比楊三童更大。
這,這是哪里來的?擎燈鬼母的聲音都在發顫。
楊三童咧著嘴笑了笑:阿彰送過來的。
阿彰擎燈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