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
有聲音從那大淵中傳出,辨不清那聲線是男或是女,是老或是幼,是哀怨或是怒恨,孟彰只能聽到些明面上的意思,其他的什么都分辨不出來。
你是想要渡化我們嗎?
孟彰沉默著,在一道道無形無質的視線重壓之下,連心念的權衡和判斷似乎都被凍結。
不是。孟彰索性放棄了多余的思考和判斷,只遵從本心的回應做出答復,我是為了我自己的修行。
從最早開始時候他就說了,請他們助他。
我也渡化不了任何人。孟彰從來很清楚這一點,諸位落在這里,基本上能舍去的都已經舍去了,只剩下一點執念在這里徘徊掙扎。
是以只有你們自己愿意放下,甘心放下,那諸位才能真正的放下,但凡有一點不甘不愿,都無甚效果,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那大淵一度沒有回應,連孟彰也不知道這大淵里的存在如今是什么樣的態度。
他只耐心等著。
小兒,也不需他等太久,那存在就又傳出話來,若我等入了你的這些夢境世界,在其中補足根基慢慢尋回過去,你又待要如何處理我們?
你是會放我等離去,還是要將我們繼續留在你這許多夢境世界里?
這個問題孟彰曾經也思考過,這會兒他們問起,他便也不多作拖延,直接便將他的答案說道出來。
諸位倘若順利將生靈烙印修補妥當,那諸位接下來的去處自然該由我與諸位多番評判度量以后才會再做決定。
怎么評判?那大淵中的存在甚是客氣地問。
孟彰認真想了想,回答說:我聽諸位陰神神尊說,地府中有孽鏡臺以映照眾生因果業障,有生死簿以論斷生靈陽壽、陰壽、出身、跟腳
不論是大淵里的那位存在,還是其他同樣在留心聽著的殘念雜緒,都已經從這些話語中猜到了孟彰的意思。
為了省卻諸多麻煩,不若諸位屆時也在孽鏡臺上走一趟如何?再一并看看生死簿上作何種裁斷。畢竟如果諸位還想入輪回往生的話,便還是該與其他陰靈一般待遇才合適。
那大淵里的存在思量片刻,又問:除了入輪回,我們便沒有其他去處了么?
當然不是,孟彰就笑,待諸位的生靈烙印修補完全,再通過得那多番評判度量,自然是諸位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的,如何就只能入輪回?
諸位盡可放心。
不等這一處墨黑大淵里的存在說話,茫茫沌沌的虛空中不知從哪出又沖出一縷白霧。
這白霧飄飄蕩蕩、迷迷蒙蒙,本是甫一出現就要融入這方虛空去的,但它楞就是顯現出來了,似是生生為自己另行開辟了一方天地。
孟彰目光定了定,雖不覺得意外,但也鄭重了幾分。
而除了這一縷白霧以外,其他各個方向也有異象顯化。
這些異象或成鬼火,或成剪影,或作水泊,或成血河,色色不同,樣樣有異,但無一例外,俱都看得人心神震怖。
偏孟彰心里又明白得很,眼下這些站出來的存在,不過是這片浩瀚情緒汪洋里孕育出來的諸多強橫異類的一部分而已。
更甚至或許僅僅是祂們之中寥寥幾個代表。
必定還有更多、更強的異類未曾現身。
小兒,不是那位隱在渺渺茫茫白霧中的存在開口,而是立身在剪影里的那位先說話,你說我等此后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
可是真話?你就不怕我們滿腔怨氣不消,又在這天地中掀起萬千殺劫來?
你該是能想到,那剪影中的存在哼了一聲,又說,如果真叫我們放開手去,我們能做出什么樣的事來的。
迎著這些或成形體或只有一點念頭想法的存在的目光,孟彰泰然點頭。
不錯,他說,我確實也想到了一些,但是
我覺得,既然我能放了你們去,到時候也該是能將你們給拿回來的。
孟彰說這話的時候言語、表情俱都平常,就像是在描述一個再理所當然也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一般,完全不覺得這件事做起來到底會有多難,也不覺得他自己會做不到。
小兒,剪影中的存在似是笑了一下,你不會是太過于小看我們了吧?
真以為祂們是什么閑雜人等,能讓他一個小兒后輩隨意拿捏的嗎?
孟彰態度也很是坦然。
我當然不敢小覷諸位前輩,他搖頭,說,但我覺得,這樣的事情我該是能做成才對。
第452章
那剪影陡然變化,不是簡單的氣機波動,而是連帶著那剪影所在的虛空都被蕩起了漣漪。
于是,空間與空間出現了重疊,時間與時間相互勾纏碰撞,錯亂的道則與法理相互碰撞,甚至隱隱顯出混沌之象。
幸而這些亂流只是混沌最初的一點影子,并未真的能到顯化混沌的程度。可饒是只到這一處,也足夠讓人心驚膽顫了。
一旦真的叫這處地界化生混沌,混沌吞噬空間、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