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殘念雜緒并未說謊。
更甚至,眼下陽世、陰世兩方天地的局勢比他們所述說的還要來得混亂。
最直接也最明顯的一個例子便是,如今懷胎七月的皇后賈南風僅只這最近一個月便遭遇了十九次意外。
若不是賈南風背后的賈氏還算得力,若不是有昔日晉武帝司馬檐和他的皇后楊氏留下的手段,恐怕皇后賈南風這一胎早就經受不住了。
只即便如此,現下的賈南風也不得不臥床養胎,盡力保存腹中胎兒。
這許多事情都倒映在孟彰的心神中,讓孟彰不至于因為眼下閉關的狀態就真的與世隔絕。
我坐在這里自然是因為這邊對我來說更重要些。
外頭的那些大局、大勢就不重要了嗎?!他們問。
孟彰竟然從這句話里聽出了一點茫然,他不禁生出幾分好笑,同時又有些驕傲。
大局、大勢當然重要。他說,但大局也好,大勢也罷,并不非得由我一個人來把控,才能將他們引導至我所期待的方向。
那些殘念雜緒越發糊涂。
你說的是你的家人和朋友?
他們想了好一陣,猜測著問。
孟彰搖頭:不止。
那還有誰?
孟彰這會兒卻不回答了,他搖搖頭,說:還有誰,都有誰,其實沒那么重要。
那些殘念雜緒還是不能理解:怎么會不重要?怎么可能不重要?
孟彰等了好一會兒,等到這些殘念雜緒這一陣喧囂俺安靜了些,他才說話。
因為真的不重要。他說,不論是親友,還是對手,他們都在盡力引導。既是如此,他們的身份是什么,與我又是什么樣的關系,真的就重要嗎?
那些殘念雜緒大抵是真的沒料到會在孟彰這里聽得如此一個答案,半餉竟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真的只是一個還未長成的小郎君?
孟彰失笑,少頃,他半真半假地說:我也不知道,或許不只是吧。
那些殘念雜緒又被噎住了:真的?
孟彰笑而不語。
那些殘念雜緒彼此躁動了一瞬,索性就不理會他,直接將他無視了去。
孟彰也不介意,繼續自顧自與天地共感。
陰世天地的道則法理動蕩越發激烈,但這些激蕩又都被地府諸多陰神神尊層層鎮壓削減,并未真的能影響乃至危急萬靈眾生。
萬靈眾生仍在無知無覺地繼續著他們的平常生活。只有那些偶爾伴隨著天地道音落入萬靈眾生心靈中的地府戒律在宣告著天地的變化。
孟彰對這一切也算是甚為清楚。
不獨獨是因為他此刻的特殊悟道狀態,也不只是因為諸多陰神神尊們一直將祂們的進度都展示出來,任孟彰觀看甚至是體察一切變化,更是因為如今還在簇擁著他的諸多殘念雜緒。
每有一條地府戒律成形,這些洶涌激蕩的殘念雜緒浪潮便會陡然一緩。不論是怎樣呼嘯、怎樣凄厲的浪潮,都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賴以存續的根本,勢頭大跌。
雖然每次過不了多久,這樣的緩勢就會被再次被抹去,但一消一漲之間的動靜太過顯眼了,孟彰根本不需要如何多費心思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幾番輪轉下來,孟彰周遭的壓力都生生消減了幾分。
可孟彰也高興不起來。
他坐在三色神光之中,靜靜望著那些不過平緩片刻就又恢復洶涌激蕩之勢的殘念雜緒浪潮,神色悲憫。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觸痛了這些殘念雜緒。
小兒!這番天地變化不就是你想要見到的嗎?!為何又是此般作態!你還不夠滿意嗎?!
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本就激昂動蕩不已的情緒浪潮越發的澎湃兇惡,那巨大的情緒浪潮猛力撞擊在孟彰周身那三色神光上,幾乎快要將三色神光撞出漣漪來。
若不看巋然不動的三色神光,只單看那些浪潮的勢頭,儼然是不將孟彰整個人吞沒埋葬便不罷休的模樣。
不見孟彰有任何動作,三色神光自然舒張,將陡然升騰的壓力盡數承受下來。
我曾聽聞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孟彰說,天地律章變化其實也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總論的,不是嗎?
將孟彰團團圍住的諸多殘念雜緒似乎也都被這一句話鎮住,久久沒有說出完整的話語來。
你從哪里聽來的
渾話!哈哈哈,不過是渾話!填飽了肚再被砍死和空著肚子就被砍死是一樣的么?!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次不消孟彰來等諸多殘念雜緒冷靜下來,那些殘念雜緒中便有一道詭譎氣機沖出,浩浩蕩蕩幾乎覆壓他們所在的這一方虛空。
孟彰循著那般動靜看過去,卻是望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那片黑暗大淵一般,將什么都吞吃干凈了。
不論是光線,還是空間,乃至是情緒波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