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望族的豪奢,只從這個大條案上的東西亦可窺得一斑。
孟彰心下似風過湖面掀起一圈圈漣漪又再次平靜下來。
他取了一方又一方的硯臺,不斷挑選各種色彩的顏料放入其中,另又不時取來邊上備著的山泉水調配。
孟昭、孟顯和孟蘊此時也已經湊了過來,但沒有人伸手,只由得孟彰自己一個人忙活。
也不是他們不愿意幫忙,實在是顏料這種東西除了孟彰自己以外,旁人很難把握得住分寸。
朱砂多一分少一分,在旁人眼里或許沒什么不同,可在畫師本人眼里卻是天與地的差別。
很不一樣的。
孟昭、孟顯和孟蘊是想要給孟彰幫忙,不是要給他添亂,又怎么會在這件事情上隨便伸手?
孟彰也不挑那朱砂、褐黛、銅綠等重色上手,專門撿了銀白、素青、凈藍等素凈顏料來調配。
待到孟彰滿意地將最后一份染料調配好,孟蘊才小心開口問:阿彰,今日是元宵燈會,不該是喜慶熱鬧的嗎?你如今調配出來的這些顏色,我看著怎么有些寡淡了?
孟昭和孟顯雖然沒有說話,但顯然也很是贊同的模樣。
孟彰正把這些調配好的染料一一擺放到他的手邊,聽到孟蘊的話,他一時就笑了,更是偏過頭來看孟蘊,反問她:喜慶確實怎么都算不上,不過,熱鬧阿姐以為什么才算是熱鬧?
孟蘊沉默了一下,還是說道:熱鬧,自然是紅紅火火。
孟彰面上顯出了然之色,說:可在我看來,百花齊放、百舸爭流也是熱鬧啊。
孟蘊搖搖頭,卻也不說什么了。
孟彰笑得一笑,轉手揀了一根趁手的毫筆來。
筆毫在硯臺里飽蘸了染料,最后隨著孟彰的動作,快速在那畫紙上勾描。
細密整齊的鱗片、規律細致的肌理、細膩靈動的色澤
孟彰依著心中的格局,很快就繪出了龍舟的形相。
到他將拿著的毫筆放下,轉身就著旁邊的水盆洗手的時候,孟昭、孟顯和孟蘊卻是將身體又往前湊了湊,掃視著大條案上成形的畫作。
這就,成了?孟蘊問。
孟顯默默將這幅畫支楞起來,嘗試著將它貼合在孟彰那已經制作好的舟燈模型上對比看:基本是成了。
孟昭也道:只等這幅畫上的顏料干了再裱糊過去,阿彰這舟燈也就差不多了。
孟蘊一時看看大條案上的這幅畫作,一時又看看側旁不遠處擺放著的那舟燈模型,說道:看來,我稍后作畫的時候,也得要多注意些了。
孟昭和孟顯很是贊同孟蘊的話。
尤其阿蘊你要制作的是甕燈。孟顯提醒說,甕燈的話,想要出彩也不容易,阿蘊你可得要想好了。
孟蘊鄭重點頭。
孟顯確實了解她,她雖不甚愿意出風頭,可她也不愿意叫自己所制成的燈籠在今日的燈會中落到最劣等去。
孟彰取了帕子來虛虛擦干手上的水跡。
甕燈想要出彩,要么在燈籠模型上下功夫,要么在燈畫上見巧思。
也不獨獨是甕燈,所有燈籠都是一般的道理。
阿姐可要想好了。
孟蘊擺擺手,當即就轉身往那堆竹篾去:我知曉了。與其擔心我
她輕快地說:倒不如多擔心大兄和二兄兩個。
我還算是拿定主意了,但大兄和二兄卻是連主意都還沒有定下來呢。
孟昭和孟顯站在原地,面面相覷著,片刻齊都苦笑起來。
無他,只因孟蘊說的就是事實。
但孟顯也只站了一會兒便又跟了過去,在孟蘊旁邊蹲下。
孟蘊抬起視線來看他一眼,孟顯就說:我來幫你搭把手。
孟蘊就不說話了。
孟彰往他們那邊廂看了一眼,站到孟昭旁邊。
孟昭看他一眼,笑問:怎么你不過去?
有二兄在呢。孟彰說。
孟昭奇異地明白了,不由問道:阿彰你擔心我?
孟彰當然不會點頭:要做個什么樣的花燈,大兄心里必是有數的,我擔心個什么?不過是陪著大兄你略站一站而已。
孟昭笑了,卻也不再說話,只站著。
孟彰在旁邊陪著。
二兄,這竹篾彎翹的弧度不對,不是我想要的。
可你剛才不是說要在這處位置將竹篾給彎折起來的嗎?沒有錯啊
剛才我是這樣說過沒錯,但我想想,覺得那樣好像不太好,或許往后再空出半指長的余地會比較好。
往后空出半指長的余地就行了?你確定?
呃,不太確定
孟蘊和孟顯的聲音在旁邊飄過來,聽著甚為可樂。
孟昭聽著聽著就笑了。
阿彰。
孟彰聽得孟昭的呼喚,抬起頭看過去,正正對上孟昭低望過來的視線。
方才你說百花齊放、百舸爭